“承轩……”她轻声,“我知道你担心我和皇兄,但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入宫来当御医,这样你就可以常跟我见面……”
“我只问你——”陆承轩紧紧攥着她手臂,“愿不愿意跟我走?”
昭曼浅笑安慰:“我当然愿意跟你走,但是眼下南昭……”
“够了。”他忽然喝止,低头问她,“如果我让你选,南昭跟我你会选哪一个?”
“承轩,你不是不讲理的人,你今天是怎么了?”她抬头抚上他面颊,“我答应你,我会尽快出宫,只要等皇兄坐稳皇位。”
“你就当我蛮不讲理。”陆承轩的语气中仿佛按捺着什么,“我最后问你一次,我肯放下一切跟你走,你——愿不愿意跟我立刻离开南昭?”
“我……”她怔怔望着他。
他却仿佛是逼迫她一般:“要么跟我走,要么我们从此陌路,以后再也不要留恋什么。”他在逼她,也在逼自己。
“姐姐,你在么?”诗雅的声音忽然传来,“兰修容已经被送回金华殿了,皇上正在等你。”
她心里一惊,耳边又传来陆承轩低沉的声音:“跟我走——”
诗雅在喊:“姐姐?”
他在说:“跟我走——”
昭曼只觉得心中为难,握住陆承轩的手安慰道:“承轩,你给我一点时间,我……”
“呵……”他仿佛是自嘲的轻笑一声,推开她伸过来的手,淡淡道,“夜深露重,夫人请回。”
“承轩……”她低声喊。
他望了她一眼,微微闭起眼,轻轻叹了口气:“曼儿,你就当这是一场梦吧,就当……从未遇到我。”
“承轩……”她想去拦他,诗雅的脚步已经迈过来:“姐姐,你怎么还不进去,皇上四处派人找你。”
昭曼轻轻答应一声,怔怔望着陆承轩离开的背影,迈入昭阳殿。
看她进来,皇上连忙站起来:“你去哪儿了?”
她勉强微微一笑:“皇兄,我只是去花园里走了走。”
皇上颔首,向外看了一眼:“那个大夫呢?”
昭曼微怔,道:“哦,他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皇上叹息一声,转头向纳兰怀素道,“他医术高超,你问一问他是否愿意入宫?”
纳兰怀素一怔,有意无意的望了昭曼一眼:“皇上,他生性散漫,只怕是不愿入宫的。”
皇上眉头微蹙,没有再说什么,挥了挥手道:“天色不早了,你下去休息吧。”
纳兰怀素低声答是,退出宫殿的一瞬回头看了一眼,皇上将曼夫人紧紧抱在怀中,仿佛是什么宝贝失而复得一般。他心中五味杂陈,忙退了出去,不敢再看。
“朕没想到她们会对你下手。”皇上抱着昭曼,“居然这样快……”
“太后已经对我起疑心了。”昭曼缓缓开口,“皇兄,我们要加快步伐。”
“朕知道……”皇上轻叹一口气,“再给朕几个月。”
昭曼颔首,想了想,又问道:“对了,柳暮雨怎么样?”
皇上淡淡道:“没事了,醒来就跟朕认错,说不该怀疑你。”顿了顿,又有些生气的说:“真不知道她是来添乱的还是帮朕的,朕都跟她说的很清楚,她居然还敢怀疑你。”
“皇兄,她初入宫廷就遇到这样的事,怀疑我也是人之常情。”昭曼笑了笑,说道,“不过这次之后,她就会想明白了。更何况皇兄还是她心爱之人。”
皇上不置可否,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很晚了,朕在你这里歇一会儿就去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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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中飞出悠扬而绵长的笛声,药庐中有个青衣女子正在收拾东西,纳兰怀素愣了一下,望着陆承轩向前跨越几步:“你要走?”
笛声戛然而止,陆承轩淡淡望了他一眼,缓缓起身:“我只是搬到清泉酒社去住而已,并不是离开帝都。”
纳兰怀素一眼瞥见正在草庐里打点一切的雪曼,一把将面前的陆承轩提起来,语气里全是怒气:“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她当什么?!”
“放手。”陆承轩淡淡,从他手里挣脱开来,转头望着远方那一片竹林,眼里没有任何情愫,“不是你劝我对她放手么,我现在放手,你为什么又来指责我?”
“……”纳兰怀素一怔,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我昨日入宫,已经想明白一切,我们确实不会有任何结果,所以……”他忽然一笑,“还是早日斩断吧。”顿了顿,又道,“你也是。”
纳兰怀素无言低头,望着已经将一切收拾妥帖站在门口的雪曼,冷笑一声:“所以,陆大夫这么快就得了新欢?”
沉默的表情里没有任何喜怒,陆承轩漠然转过头:“雪儿,我们走。”然而不过刚刚转过身,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闪现在眼前。他几乎觉得是自己的错觉,终于认清那个身影之后,面上又恢复一贯的清冷。
昭曼手里提着木笼,木笼里的白鸽却丝毫没有往日的活力,病蔫蔫的躺在笼子里。她望着面前的男子有一瞬间的失落,嘴唇微微动了一动,才笑了一笑,说道:“承轩,这只白鸽快要死了,你救救它。”
“我救不了它。”只是侧头望了一眼,陆承轩淡淡道,“太晚了,已经没救了。”
“怎么会呢?”昭曼喃喃,“它昨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今天就这样?你告诉我,真的就这样了吗?”她一步一步逼近他,直视他的眼睛,许久才终于开口,“你真的要跟她在一起么?”
她眸光闪动,盈盈欲泪,眼里洁白晶莹的泪珠仿佛一瞬间便要滴落,他侧头不忍心去看,却仍是狠心道:“是。”
他微微闭起了眼:一切就在此结束吧。他再也不想去利用她,他宁愿她这样恨她,宁愿她跟他分开,宁愿她这样误会他,也不愿意再去靠近她折磨二人。若他再心软一次,那么以后便会是无边的痛苦与折磨。
她并不清楚,所以才愿意沉沦下来。
然而,他是清楚的。
昭曼望了二人一眼,笑了一笑,将手里的笼子缓缓放到地上:“这白鸽是无辜的,陆大夫妙手仁心,还望尽力医治。”
然而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却清晰地看到他手里那一支短笛,笛子上清晰地刻画了一个女子的容貌,虽然只完成了一半,然而轮廓却已经逐渐成形,隐隐可以看出来那究竟是谁的容貌,她有一刹那的怔忪,随即抬头望了他一眼。
他偏过头去,刻意躲过她的目光。
她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淡淡道:“曼儿告辞,陆大夫保重。”
她脚步虚浮无力,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刮倒,纳兰怀素见状连忙扶住她:“夫人……”
她侧头望了一眼扶住自己的人,忽然觉得自己全身无力,控制不住发软的身子缓缓倒下去。意识消散的前一瞬间,仿佛有熟悉的药香传来。
醒来时,却已经在昭阳殿。
诗雅看她醒了,惊喜地望着她:“姐姐,你终于醒过来了。”
“我怎么了?”昭曼仍觉得有一丝晕眩,望着周围熟悉的景物喃喃,“我是怎么回来的?”
“是纳兰大人送姐姐回来的。”诗雅将她扶起来,“真是吓死我了,小姐一个人出去怎么就会晕倒了呢?幸好太医说没事。”
——是纳兰怀素送自己回来的么?那……陆承轩……迷迷糊糊的梦里,分明一直有淡淡的药香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