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奇一见到郭敬云激动的泪水几乎落了下来,虽只有几日不曾见到,可她却自小就习惯了天天到师傅家来。
“师傅!我想死你了!你那?你想奇儿没?”黛奇亲昵的挽着郭敬云的胳膊进了内屋。
那郭敬云见到她,也很是高兴,但这个时代的人总归是些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
“呵!小丫头,你都什么岁数了,还跟个娃娃一样,别闹了”郭敬云有点不自然的笑道,那个“想”字却是说不出口。
师徒两人闲谈了几句后,黛奇便询问起刘家
“爹。。。。和娘还有哥,他们都好吗?”
“唉!他们都想你啊,一见到我就会问你有没有写过信来,世光也是整日愁眉苦脸的”
黛奇一阵心酸,再开口时已哽住了喉咙,“哥的手还好吗?”
“现时已没什么大事了,就是手使起来,还不太习惯”
黛奇摸了摸泪水,从包里把钱拿出来,放到郭敬云手上,“师傅,你想个法子交给爹娘让我哥再起个小生意做做吧”
郭敬云看到那一沓钱,面带惊讶之色的问:“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这,这些可不是个小数啊!那孙权德不是要你还债务吗?”
黛奇略笑了笑,“师傅你放心吧!我现在夜来香的月钱翻了一倍,且每月我可以拿到四分,而且客人打赏的够归我自己”
“师傅钱玉凤对我真的很好,没有她我在那儿根本活不下去”黛奇说完这话见郭敬云只是轻笑了下,便接着说,“师傅你知道她当年的事吗?知道她为了什么离开你的吗?”
郭敬云的双唇紧闭着,眼里却泛起了银白的光芒。
“你到今时都没有成家,难道不是因为还想着她吗?而且她。。。。。。。”黛奇话说到一半时,大院里响起了敲门声。
“师傅,你先问问是谁”她想:“钱玉凤不会这么快就来了吧?可惜我还没开解完这郭大木头哦,今天这个大好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郭敬云刚走到院子,就听大门外喊:“师傅!你在家吗?”
——是刘世光
黛奇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瞬时泪流满脸,微声喃喃道:“哥哥!哥!”
郭敬云却是慌乱了,先蹑手蹑脚的走回屋内,又小声问:“怎么办啊奇儿。。。。。”
两人都愣了会,半晌后黛奇轻声说:“师傅我先藏到院里做铁器的案子后吧,你看看我哥可是有什么事找你”,“对了,师傅你把那些钱先藏起来”
待她躲开后,郭敬云才踌躇的开了门,“呵呵,是世光啊!有,有什么事吗?”他只开了门却双手撑挡着。
刘世光也没多想,抬手指指屋内,意思是:进去再说吧。
郭敬云紧紧张张的和他进了内屋,又顺手把内屋的门关上了。
“师傅,”世光叹了口气才说:“奇儿从走后,真的一直没来过信吗?”
“没,没有啊,怎么了?”
世光听了也不说话,直视着他良久,“没什么。师傅我总觉得奇儿是在骗我们,她根本就没有家人了”
郭敬云偷吸了口气,绊绊嗑嗑的回道:“我见过她家人了,是真有的”
“那他们是怎么联系上奇儿的?这么多年了,为什么现在才来找她?”刘世光双目通红
“这。。。。这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没心思问,不过,不过那人真真是奇儿的家人,奇儿说一见到他就认出来了”
“唉!”刘世光深深的叹了口气。
“世光你别难过了,兴许,兴许那天奇儿就回来了,她,她说过:会回来看你们的”郭敬云的心里很是难过,见世光这个样子,几乎冲动想告诉他,“奇儿就在这儿,她一直都在,一直想着你们”但终却理智战胜了情感。
“世光,你想没想过再做些生意?你爹娘年纪也大了,日子不好过啊”
“做生意?呵,现时家中哪里还有这个本钱啊”
“若有本钱那?”郭敬云小心翼翼的问道。
“有本钱的话。。。。。”刘世光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了,因为他瞥见了书桌后的一个女手包,心中很是惊讶,“师傅家怎么会有女人的东西?难道他找女人了?”
郭敬云不知所以,又问:“有本钱怎么说?你想做些什么生意?咱们再开个饭馆子怎样?”
“哦,哦,师傅你说什么?”世光回过神来。
“我是说再开个火锅馆子怎样?”
“这事且不说了,等我身子好些吧”刘世光着急把话岔开,试探着说:“师傅不说我了,倒是说说你吧。前儿我娘还张罗着想给你介绍个媳妇那,师傅你也该成家了吧?”
郭敬云听到这话很是尴尬,却也不觉得奇怪,那刘燕芬这几年就没少提过他的婚事。
“呵,回去跟你娘说:让她费心了。我啊,再过两年再说吧”
世光见他说这话脸都涨红了,暗想:“奇怪!既是他已找到了,怎么不告诉我们那?看师傅这脸色想是有了女人了吧”
其实郭敬云脸红的原因是——他对世光撒了谎心虚的很,再就是他想起了钱玉凤,从刚才黛奇说到她,他的心就一直颤着。
刘世光有些糊涂了,刚才看到那包时竟莫名的觉得一阵心跳,“我想多了,怎么可能是奇儿那,呵呵!唉!想多了啊”
“那个。。。。。。世光你还有别的事吗?我,我这会子要出去下”郭敬云怕时间久了会露馅
刘世光听了,茫然的摇了摇头,便起身要走了,到了大院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郭敬云,只觉得他今天很反常,脸上的表情也是奇怪,想了想终还是默声的走了。
关上门后郭敬云赶忙去叫黛奇,只见她已是泪流满面——亲人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见!
“师傅我哥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还有惦记着你的事呗!”郭敬云边说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子。
“再没说别的吗?”
“没有了啊!哦,再就是说你娘要给我找媳妇,呵呵”
黛奇见郭敬云傻笑的样子,又气有急,“师傅你应该告诉我娘:这事不必费心了,就是找也是白搭”,顿了顿忽正色问道:“师傅,在你心里当舞小姐是下三流吗?”她今天一定要撮合下这对可怜的恋人。
“奇儿。。。。。”郭敬云一时搞不懂她的用意。
“回答我!”黛奇坚持问。
良久后,郭敬云深叹了口气道:“好!师傅回答你:不管什么环境里,都有好人也有坏人。人的区别不是身份等级,而是本质!人心!”
“那钱玉凤那?她是好?是坏?”
“她是好人!一个本性善良的女人!可惜的是:她却还是抵不了世俗的熏染,经不住浮华的诱惑!”郭敬云轻扯了下嘴角,象是微微一笑。
黛奇听完真是心急了,声调难免高了一些,“那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当年为什么一声不吭的离开了?你知不知道她承受了多少羞恶,受了多大的罪?”
“为什么?!呵!奇儿我刚已经说过了,我已经告诉你为什么了!罢了!别再提这些了!”郭敬云一甩袖子,背过身去。
黛奇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郭敬云到今日都不知道他娘去找过钱玉凤,也不知道钱玉凤有多么的在乎他,所以才离开了他!
“郭大木头啊!你还真是个没心没脑的人,我今天就敲敲你这块木疙瘩!”黛奇心叹。
————附言小番外————
因为后几章要展开的情节很多,暂不想占正文篇幅谈郭敬云和钱玉风之前事,随先注明一段:
话说当年——钱玉凤在郭敬云的娘去闹过她之后,当夜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想到他娘说的:“若我儿娶了你这个败坏郭家门风的东西,他爹就要和他断绝关系。你这个下三流的贱货是不是要害我们郭家?我可告诉你,娶你没门!他爹早就拖人给定了亲婚事,哼!你连做个小的都不配。也不想想自己什么出身?”
又想起,他娘哭喊着说:“玉凤姑娘,你就可怜可怜我家吧。再说,再说你若是真心对敬云,你也不忍害的他家弃人毁的!算我求求你了!求求你离开我儿吧,这肚子里孩子,若你要钱,我给你,你说——你说要多少?”
可怜钱玉凤伤心欲绝,左思又想竟是觉得郭敬云他娘的话对,她是不配和他在一起的。
于是第二日就回了老家,本想独自生下孩子,抚养其成人,永不再和郭敬云来往,不料又经了她亲娘偷下流产药一事。这之后孩子没了,钱玉凤也因流产时发了大病,等到送去医时,大夫只道她命是保住了,怕以后再怀孩子很难了。
钱玉凤养了一年的身子,她娘和继父便赶着她回上海赚钱。
回到上海后,她偶遇到了薛老爷子,后与他相好的。
而郭敬云从钱玉凤失踪后,就发疯一样的到处寻她,未果。
后来他爹娘又编之——钱玉凤是跟别的男人跑了,云云。
再后来郭敬云找到,回到上海的钱玉凤时,她已是薛老爷子的女人了,随郭敬云万分伤心,也相信了当年他父母之言,发誓今生不再与钱玉凤有半丝往来。
这对痴情男女到底孰对孰错?
郭敬云他爹娘的态度又是对是错?
我想——恐怕他们都没有错吧
只是——
是时代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