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冬去春来,黛奇来到刘家已经快有四个月了。
最初几人间还有些拘束,言语间难免带丝客套,这段时间下来已不生分了。
黛奇发现自己已经渐渐忘却了前世的种种,以前夜里常被恶梦惊醒如今几乎一觉到天明。身子也好了许多,每天看着镜子里的小黛奇越发的习惯了。
这日清晨,她伸着懒腰从屋内走出院子,活动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阳光洒落在院子里,墙角红红绿绿的小花还挂着晨露,唧唧喳喳的鸟鸣声如奏乐般催促着户户醒来。
推开院门,一阵清风袭来,张开双臂深吸口气——平静,安逸!
她微笑着自喃道:“一切都过去了,我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妹妹,你又活动小短腿那?”
黛奇回头见还揉着睡眼的世光,见他衣裳的扣子都系错了位,蓬乱的头发竖起几根随风飘摆,左脚穿着自己的布鞋,右脚竟拖着母亲的绣花鞋子,忍不住的扑哧笑了出来,世光低头一看也咯咯乐起来。
她喜欢这个不修边幅的孩子。
他总是那么朝气,乐观,善良,最可贵的是他这点年纪却知道礼让,好吃的好玩的都是让着黛奇。
哥哥——这个她上世不曾出现的角色,是多么的令她珍惜,满足。
“哥,整天说我小短腿,就你腿长,长到要穿娘的鞋子哩”
“小丫头,我不是才见你起床了,着急瞅你么,再说娘的鞋我也不是穿不得,嘿”
“得了吧,再不去换了去,小心一会子娘揪你耳朵。”
兄妹俩欢欢笑笑的进了屋,刘燕芬一边烧火做饭,一边高喊着:“刘金国!太阳都照你屁股上了,再不起来我一盆水倒你头上,看你起不起”
兄妹俩笑的腰都直不起来,又跑床前来闹他们爹。
刘金国打着哈哈爬起来,跟黛奇说:“奇儿,将来长大了可别象你娘一般,不然嫁不出去哩”
“嘿!你个老家伙,跟我闺女说什么那,我看你还敢嘴贫不?”刘燕芬笑着就要拿水来泼他丈夫,刘金国一看赶紧喊着:“世光,奇儿,救爹啊”一家人闹成一团。
黛奇越来越喜欢这个家了,不仅因为他们的淳朴,更庆幸他们不似这个年代的封建,顽固。刘燕芬虽是个家庭妇女,可识大体,刘金国对妻子更是尊重有加。
一家人吃过早饭,刘金国照例去工厂了,燕芬则打理家室。黛奇来了这么久,燕芬还是连碗都不让她洗一下,处处如心头肉般的对待,她倍感幸福又常叹息自己何时能长大报恩。
“娘!我知道您为了医我把自己的嫁妆都当了,等我长大了赚了钱给娘赎回来,再给娘买好多好多漂亮的衣裳,再给娘打对金镯子”
黛奇揪揪燕芬的衣角仰头望着她,从重生后,她连语言都要重新学过,不是说出的话不合实际年龄,就是说的词他们都没听过,她不知道这种情况用“代沟”两个字诠释合不合适。
刘燕芬低下身子,笑着摸摸她的头暗叹:“这娃总算没辜负我们,是个知恩的人,我真是打心里喜欢,虽是收了女儿,她也说没亲人了,还是怕他日养了几年,若她再走了,可不难过死我了”
正想着听世光喊着:“娘,我去郭师傅家练武去了,中午好了饭你就去喊我”
黛奇见他抬腿就要出门,着了急:“哥,你先别走,前日不是说带我一起去么,我在家闲的无聊,就带我去吧”。
刘燕芬一听乐了起来:“闺女,你哥去练武,又是耍刀就是耍枪的,你个女娃家家去做啥?”
世光也满脸坏笑的说道:“妹妹,带你去倒是可以,只怕伤了你的小短腿你要哭鼻子的”
刘燕芬也劝说女娃家不好去的,跟她在家做做女红吧。
黛奇几个月下来基本足不出户,早闷的发慌了,又适应不了整日无个娱乐项目,听世光说练武就巴望着一同去,刘燕芬却又不让,她怎么能舍弃。
由于也不顾形象的闹起来。这倒看出小的好处了,小娃娃装装哭,装装闹总是若人可怜的。
燕芬见她这样,想想:“娃大概也是闷了,罢了,随了她,再说她新鲜过了也就死心了”
于是进屋给她找了身下裤的衣裳:“罢了,罢了,你就跟你哥去郭师傅家耍一上午吧,换了裙子,不是要练武么”
黛奇一听高兴的冲进去换了衣服,拉起世光就跑。
燕芬见两个孩子一高一矮,手牵着手欢笑的背影,忽然心里美的如开了花一般,想晚上丈夫回来跟他商议个事。
世光拉着黛奇欢喜的走在胡同间,这时家家都起了床敞开院门。几个平日里和他耍玩的孩子,一见世光就跑出来,先是打量黛奇,又不无好奇的问三问四。
原来,这片胡同里的人家七七八八都认识,老刘家突然多了个闺女早就人尽皆知了。
那刘家两口子也是仔细的人,一怕若上闲话,二是怕说是拣的孩子伤了黛奇的自尊,于是便对外都说她是老家的亲戚,家里发了难,把孩子送来上海了。
刘金国夫妻本不是上海人,老家山东,在世光二岁大时,一场天灾大火烧尽了本就贫寒的家业,燕芬想起上海有一个做小生意的三爷爷,便书信一封,一家人辗转投奔到此。那三爷爷也念旧时之情,况膝下无儿无女只拿三口人当亲人对待,分了间老屋给住,帮刘金国求了份工,只可怜近年世道不好,生意越来越差,也无能力顾及刘家了。
刘金国一家虽是在上海安顿下了,日子却紧的很,每月基本只靠他一人的工钱过活。
“世光,这就是你小妹?可真是个喜人的丫头,瞧瞧着小脸,小身段,再大些准是个漂亮的主。”
“是啊,是啊,这就是我小妹叫奇儿,阿姨,我小妹好看吧。”
世光也不客气,他本来看黛奇就好看的跟洋娃娃般,如今众人夸奖,更是自得。
“谢谢,阿姨”黛奇看他哥这副样子倒是害羞起来,半响闷出一句话,拉着世光就跑了。
两人走了十几分钟的样子,出了十字胡同,转到一条街上。
黛奇见这边倒是繁华些,街上叫卖的商贩不少,还有几家布料店,鞋店,她放慢步子,仔细看看环境,最近就想着怎样能赚点钱改善下刘家的生活。
虽说上世是个千金小姐,但如今她一心想独立,可不能再过衣来伸手的日子了。
“妹,这就快到了,一会见了郭师傅小心些,他脾气可是大的狠,我要哪天不好好练功,屁股可就遭罪了”
世光一边说一边坏想起来:“不知道我的小短腿妹妹练马步,打桩该是什么样?若她练不了,郭师傅是不是也要打她屁股,嘿”
他虽是极疼爱黛奇,但也调皮,老爱捉弄她,特别是喊她小短腿时,看她撅起的小嘴,气红的脸蛋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哥,你师傅还打屁股啊?难怪我瞅你走路常是1米2,1米5的,敢情是屁股不听话啊”
世光本想吓吓她,一听这话,苦叹:“唉,这小丫头的嘴真是厉害,我总是沾不得光”
黛奇看着他楞乎乎的表情,脑子里出现一幅漫画——满脸黑线的世光,头上还飞过几支嘎嘎的乌鸦。
世光无奈的咳嗽声指着一处院子说:“到了妹,跟我去见郭师傅吧”
“还有,要听话哦,小心屁股。。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