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总是以相遇开始。
小鱼仔细看了看眼前的男人。
高个子，轮廓很深，浓眉大眼，皮肤黝黑，一身干净的灰蓝色布衣，布料一般但却剪裁的很用心，整个人看起来利落干练。
最惹眼的就是左脸眼角处的青黑色飞龙刺青，配上深邃的眼神平添了几分霸气。
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混江龙。
龙啸天也在打量这个在自己地头上吃霸王餐的小个子。
头发蓬乱的像是鸡窝，脸很脏看不出什么样貌，但是眼睛很亮，而且亮的诡异，显然不怀好意或是居心叵测。个头很小，身材瘦削，如果不是发育不良或侏儒症那应该就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衣服也很脏，但可以看出料子很好，脚上的短靴全是泥依稀看得见脚踝处金色的滚边，腰间绑着一个棕色的羊皮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难道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小鬼？
两人都在心中下了结论，于是出手只是在一瞬间。
小鱼还没够着龙啸天的脸就被他按趴在地上，胳膊被拧在身后疼的龇牙咧嘴。
“龙哥，龙哥，我错了...”小鱼悲戚的声音听起来很诚恳。
“哟，知道我是谁还敢在我的地盘上滋事！”龙啸天松开手，提起小鱼的后领。
小鱼像是只猫一样被龙啸天提在手里，脚完全够不着地，立刻堆起一副谄媚的笑脸。
“龙哥，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小的真的是饿得不行才做了这等事，您饶了我吧！我愿意卖身抵债！”
龙啸天被那笑脸整的暗自一哆嗦。
这小鬼怎么笑得那么...有阴谋？
“卖身抵债？就你这小身板值多少银两啊？”
小鱼收笑，表情严肃，“龙哥！其实我对您倾慕已久，即使您不出银子我也愿意追随您左右，为您鞍前马后，添饭倒茶，做牛做马，结草衔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小子，你该不会是巷尾那说书老头的徒弟吧...”
“嘿嘿，龙哥您真是慧眼识英雄，这都被您发现了，现在我对您的敬佩那是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龙啸天一撇嘴，“呸！你真当你在讲评书呐！少给我贫嘴，说，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我自会向你爹娘讨债！”
小鱼立刻垮脸，“龙哥，小鱼自幼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今日得见，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龙哥，您就从了我吧...啊，不...龙哥，您就收了我吧...”
龙啸天感到一阵恶寒，怎么就像捡到路边卖身葬父的女人死活要粘上来当小妾？
“你说你叫小鱼？小子...”
小鱼费尽了力气挣脱龙啸天的大手，双脚沾地就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不是小子，是小女子...”
龙啸天哑然，看着小鱼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嚣张，平白升起一种时运不齐，命运多舛的无力预感...
话分两头，故事依然以相遇开始。
华山后山的密林中，郭家九小姐身着一袭鹅黄的春衫正在练习华山剑法。
春日暖暖，郭玖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手中长剑越舞越快，一招“长虹落日”后，郭玖收剑入鞘长出了一口气，一旁的小丫头立刻递上手帕和竹筒。
郭玖拿过竹筒仰头饮下一大口甘洌的泉水，顿时觉得疲累已去了大半。
这时，四道黑影破空而来，郭玖来不及举剑就将手中竹筒扔出去格挡。
竹筒被劈开，水花四溅，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从树后响起，“九小姐好功夫啊...”
郭玖柳眉一皱，娇声喝道：“谁？”
“玖儿。”这时华山掌门郭由从树后踱步而来，身后跟着一灰衣男子。
“爹？”郭玖连忙走上前去恭敬地垂首请安。
郭由眯着眼摆摆手，侧身介绍道：“这是桐城派的赵文琪，你该叫一声赵师兄。”
郭玖抬起头看着这个模样普通，略显阴沉的男子，眉一扬，“赵师兄，刚才是你的暗器？”
赵文琪一拱手，“九小姐，在下失礼了。”
郭玖杏眼一翻，小声的“哧”了一声，看到父亲不悦的目光之后不甘愿的低下头不再说话。
郭由摇摇头，脸上堆笑：“文琪贤侄，小女不懂事，你且别见怪。”
赵文琪马上恭敬的说：“刚才的确是文琪莽撞了，唐突了佳人，九小姐性子直率，郭掌门的千金确有女侠风范，一身凌然正气，不屑这些个小人暗器。”
郭由沉沉咳嗽一声，郭玖不自觉地小小上前一步，但瞄了一眼一旁的赵文琪之后又悄悄止住了步子。
而赵文琪眼中闪过一道什么，一瞬即逝。
郭由挥退了不远处的丫鬟，偌大的林子里只剩下三人才沉声开口：“玖儿，你也不小了，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
郭玖惊得微张小口，好半天才尖着声音说：“爹！你在说什么啊...我...你不是答应我让我去行走江湖...不久前还说这次四月初四的谪仙会让我代表华山派去历练历练吗...怎么今日却提起这话来了？”
郭由长长叹了一口气，慢慢说：“就是那四月初四的谪仙会你是万万去不得...”
郭玖正要追问却听得赵文琪插口道：“郭掌门，请恕在下直言，既然您已经做了决定，何不让九小姐知道个明白？”
郭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郭玖，没有说话。
郭玖正要发作，却听郭由慢慢说道：“玖儿，你且听好，今日我要告诉你的事关系到郭家还有华山派的生死存亡，等你听后你再决定你是要去参加谪仙会，还是听爹的安排嫁人...”
郭玖看着父亲阴沉的脸，突然觉得四下升起了一股寒意，春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了云里，刚才练功出的汗此时冰冷的贴在背上，薄薄的春衫随着一阵陡然吹起的凉风摆动。
“这件事还要从二十五年前说起...”
龙啸天看着换了衣服，洗干净脸，梳好头发的小鱼，意识到周身整洁真的很重要。
之前因为头发蓬乱，穿的又是那种样式简单辨不出男女的衣服，龙啸天是半点没看出她是个女孩子。
现在，杂乱的头发乖乖的被一枚雕花银环扣住，头饰上有细小的铃铛，活动间沙沙作响。小脸上小鼻子小嘴，眼睛大大的，闪动着水灵灵的笑意。穿上临时借来的紫色粗布衣服，显得如邻家女孩一般质朴乖巧，唯一不协调的是腰间还是挂着那个鼓鼓囊囊的羊皮包。
龙啸天避开那双贼笑的眼睛，说：“好，现在人也弄干净了，你如此死皮赖脸的要跟着我到底有何目的，说吧！”
“我怎么会有什么目的！我对龙哥的敬仰之心那是苍天可鉴...”
“闭嘴！”龙啸天伸手在她额头上大力一弹，“你身无分文的，只有把你卖到妓院去了！”
小鱼捂着通红的额头，笑得很得意：“龙哥，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没钱了吗，真想把我卖了还会等到现在？我赤诚的一颗心就是想跟着龙哥你经历风雨，出人头地...”
龙啸天拧着眉，这小鬼不是一般的有问题...
小鱼看他不说话了，正色说：“龙哥，我不是什么坏人。”
龙啸天沉下脸，说：“你不是坏人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算了，明摆着冲我而来怎么也躲不过...正好林婆婆病了，你去住在后院，平日帮着照顾下她...”
小鱼喜上眉梢，大声说：“是，龙哥！”
龙啸天不爽那一脸得逞的喜色，出门去堂上了。
小鱼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嘴角牵起诡异的笑容。
林婆婆病了？那么，找东西就应该在...现在这时候！
小鱼像一阵风一样冲进屋去，窜上窜下，最后搭着桌子板凳连房梁上都看了。
“奇怪，没有？”小鱼弄了一脸的灰，“在他婆婆屋里？”
这时从内屋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瞎眼婆婆，一边咳嗽一边问：“天儿，怎么弄得这么大声响？你在找什么？”
小鱼连忙上前扶住她，“婆婆，龙哥出去了，是我在找东西。”
林婆婆伸手去摸了摸小鱼的胳膊、脸，“你是？”
“我是小鱼...”
林婆婆咳嗽起来，小鱼倒了杯水给她，过了会儿老人和蔼的问：“你在找什么呀？”
小鱼眼珠子一转，迟疑的开口：“婆婆，我在找药...”
“什么药啊？”
“...伤药...”
“天儿受伤了吗？又和人打架了？”林婆婆语气有些急。
“不，不是...龙哥没受伤，是...”
“你受伤了？”说着林婆婆去拉小鱼。
小鱼从羊皮包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瓶子，凑到她的鼻子下面，拔开瓶盖一股白烟立刻袅袅升起。
林婆婆吸入了白烟之后，动作慢慢缓下来，手从小鱼的胳膊上垂落下来，坐在那里不动了。
小鱼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声音低沉，说：“婆婆，我没有受伤。”
“你没有受伤...”林婆婆小声重复起来。
“我在找伤药。”小鱼不紧不慢的又拿出一个红色的瓶子，拔开瓶塞一股冷冽的香气四起。
林婆婆的呼吸开始绵长而微弱，“...伤药...”
“对，伤药...我在找龙家世传的杏林回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