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唐驹、唐骏是如何办到的,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每一次出招好像预先就知道对方的想法,甚至连眼神交汇都没有。
另一方面,苏和叶与陶尹却是手忙脚乱,一边躲闪唐门的攻击,一边还要小心对方收不住的剑招。
“尹!”
小鱼看得干着急,明明是生死的搏斗,场面却极其滑稽,一边是凌厉的攻击,一边是笨拙的应对。
陶尹闪过苏和叶对唐驹的一个反手剑,却躲不过唐骏的杀招,眼看剑尖朝着胸口而去,苏和叶险险带了陶尹一把,有惊无险。
“寒夜!”
籽姚看向一直沉默的男子,奇怪为何他此刻都未上前帮助陶尹。
“我帮不上忙。他们的打斗看似间隙极大,但却是不容外人插手的....”
的确,四人武功都为上乘,搏斗之间险象环生,即使是一个微小的动作都有可能导致你死我活,强行加入一个‘帮手’却是对任何一方都没有直接的好处。
寒夜面色不露,但心中却是捏了一把冷汗,眼睛一直追着陶尹的身影。
“糟了,我都快分不出谁是谁了!”
杨柳眼睛使劲一眨,苏和叶与陶尹的脸又重叠在一起,唐驹和唐骏亦是,四人缠斗却好像是两人的打斗。
“尹居然是苏家的人...”
程晓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眼神飘向小鱼。
小鱼知道几人所想,但目光紧紧黏在陶尹身上,又一招险险躲过之后,四人终于停手。
“尹!”小鱼奔向陶尹,焦急检查他是否受伤。
“没想到没有镜蛊你们还能如此...”
唐驹收剑,理了理唐骏前额的发丝,微微一笑说:“再过些时日恐怕就杀不了你们了。”
陶尹拍拍小鱼的肩,瞥了眼苏和叶,淡淡问:“你们所要的镜蛊究竟是什么?”
“剖开你们其中一人的身体就知道了。”唐骏与唐驹对视一眼,粲然一笑。
苏和叶不悦皱眉,挥剑而道:“无理取闹,和小丫头没差别。”
小鱼暴怒,忍了。
陶尹看看小鱼,表情很怪,轻声说:“小鱼,带籽姚回南堂。”
“啊?”
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突兀,小鱼神色稍变,问:“尹,你要什么?”
“...蛊。”
“...知道了...”
小鱼最后担心的看他一眼,又警告似的瞪向苏和叶,转身跑向籽姚,拉他上马。
“鱼儿?”
“废话少说。”
于是,没来由的,两人就迅速消失于众人视野。
“怎么跑了?”
唐驹唐骏疑惑。
苏和叶也看向陶尹,神色有些不自然,眼神飘向小鱼和籽姚离开的方向。
“喂,你记得十九剑的名称吧?”
陶尹突然发问,苏和叶一愣,继而笑笑:“记得。”
“那就说出来。”
苏和叶会心一笑,看向唐驹唐骏。
“沧决十九剑?就让我们试试...”
这一次,情势稍有扭转。刚刚开始依然是唐门处于上风,但当陶尹苏和叶适应了这种对招,双方打成平手不相上下。苏和叶每一次出招都会说出招式名称,陶尹则会做出相应调整,配合苏和叶的右手剑,使出左手剑。
恐怕,这是沧决十九剑左手剑和右手剑第一次配合使用。
百招之后,四人依然难解难分,这时只见陶尹扔出右手短剑,一拉苏和叶,接着他的力道,飞身刺向唐骏。唐骏挥剑格挡,唐驹则顺势攻向陶尹的腰腹,苏和叶反手一带,微微拉开陶尹,右手杀向唐骏,唐骏手中剑被陶尹压制着,一时间对于苏和叶的剑招避无可避,唐驹撞开唐骏,胳膊上生受一剑。
“驹!”
唐骏拉开唐驹,陶尹和苏和叶则因为后力撞到一起,往后退开一步。
苏和叶那一招用得极险,若是力道不够有可能让陶尹腰腹受唐驹一剑,若用力太猛则有可能刺到陶尹。
“居然用这种招数,你们果然...”
唐驹虽只受一剑,但伤口较深,一时半会儿用不了剑。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两人都微笑着看着陶、苏二人,笑容里有点嘲讽,又有点不怀好意。
“今日就放你们一马。”
“不是你们输了吗?”苏和叶挑眉。
唐驹唐驹对视一眼,冷冷一笑:“输?若真是输了,那也是输给你的无情,等你和他找回联系的时候,我倒想看看你还会不会做出刚才那样的举动?”
说罢,两人翻身跳上树冠,几个纵跃之后没了踪影。
那是什么意思?
苏和叶寻思着刚才的话,看向陶尹。自己会把他当成兄弟吗...
陶尹冷冷看他一眼,转身走向寒夜。
寒夜看着他面色不是很好,眉紧皱,问:“怎么样?”
陶尹强压下体内汹涌翻腾的血气,强迫真气归于丹田,寒夜握住他微凉的指尖,心底一惊。
“你们两个将计划提前,去吧...”
程晓、杨柳见情形不对,正想说什么,但却收到寒夜的眼神,默默点头,上马离去。
陶尹身形一晃,寒夜揽住他的肩,陶尹将头埋在寒夜胸口,嘴角的血丝浸入他的黑衣,无痕无迹。
“喂!”
苏和叶敏感的知晓陶尹此刻状况严重,上前拉住他的手腕。
陶尹意识逐渐模糊,朦胧间感觉到被人抓住,本能的挣脱甩开苏和叶的手。
苏和叶一怔,倒在寒夜怀中的陶尹面色如纸,映衬下嘴角的血迹红的刺眼,寒夜隔开苏和叶抱起陶尹。陶尹在寒夜怀中像是安下了心,表情带是苏和叶从未见过的毫无防备,即使是惨白脸色却没有一丝不安。苏和叶手微微握了握,那里还有之前握着陶尹手腕的触感,微凉、纤细。
“刚才尹和你说什么了?”
小鱼、籽姚马上奔驰了一会儿,速度稍减。
“我们回南堂。”
“怎么这时候回去?”
“如果没有误会尹的意思的话...那应该是让我们去查‘镜蛊’的事...”
“的确没听过这东西,归鸣会知道吗?”
小鱼猛然拉住缰绳,“他今天去哪了?”
“今早出发的时候就没有见着他。”籽姚也停下,回头看着她,“怎么了?”
“希望他没去做多余的事...”小鱼摇摇头,喃喃说。
归鸣不知道这算不算多余的事,收了最后一针,他向李正信露出安心的笑容。
“真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药王宅心仁厚,本以为小儿已是回天乏术...”
“盟主客气了。”归鸣站起身,看着床上形容枯槁的李固,面上浮起一丝浅笑,继而不露痕迹的掩去。
这时,李正信拉过一旁的李丝思,紧张的问:“还劳烦药王,小女之前中了虚一堂的虱虫之蛊...”
说着,就让李丝思伸出白皙的手腕递到归鸣面前。
归鸣敷衍的一搭脉,温和地说:“无须担心,桐城赵少侠的药应当不假...”
李正信也自知失礼,干笑一声让李丝思退到一边。
“药王何不多做停留?”
“恕在下还有事在身。”
“可惜了,您走好。”
“后会有期。”
归鸣瞥一眼李丝思,上了马车。
车上,一灰袍男子倚在靠枕上闭目养神,归鸣上车后安放好药箱,然后恭敬的朝男子垂首,轻声说:“事已办妥。”
“嗯。”
马车前行,车速不慢但却很稳,男子仿佛陷入沉睡。归鸣安静的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尹儿这次做的不好。”
男子开口,声音慵懒,仿佛梦呓。
“是。”
“到底为何?”
“前日华山郭玖、桐城赵文琪前来骚扰,当时尹公子正在炼药,受了伤...”归鸣顿了顿,接着说,“药炉子倒了...”
“就为了这个?”男子猛然睁眼,一闪而过的愤怒之后眼底带笑,“他还在找解药?”
“是。”
“因为他们打翻了药炉子...”男子呵呵笑起来,“难怪他在英雄大会上那么没有分寸...也真应了他那脾气。”
归鸣眉角一跳,沉默半晌,犹豫着开口:“敢问陶公...”
“你想问什么?”
“尹公子他...”
“怎么?怕我罚他?”
“...”
“呵呵,做错事的孩子要给点苦头才能记得教训...”
归鸣背脊一凉,手心冷汗直冒。
“那...为何要救李家少爷?”
“归鸣,你今日有些多话...”
归鸣闭嘴,眼神飘向窗外。
半晌,陶明科幽幽说:“算是还他爹一个人情了...”
马车载着二人一路向北。
清湖山庄后山,桂枝抱着玄玉的骨灰盅,脸已经哭僵了,望着眼前云海神情恍惚。
他不过是个孤儿,被师父捡到好心收养,他为他破例,他成为他唯一的弟子,他教他武功,陪着他度过最幸福的十二年,直到他为了修行将他送到镜门苏府,他们才分开...
在桂枝心里,玄玉就是他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镜门苏家夫妇待他再好,苏和叶待他再温柔,自己都不过是个过客,他唯一拥有的就是如父的恩师。
“师父...”
本以为再也哭不出来,但泪水还是不听话的滚落。
“你那是什么样子!”
回头望去,只见季雅一袭白衣站在身后。
“大师兄?你...”
“玄玉师叔要是见到你这个样子岂能安心?”
季雅走过来,一把夺过桂枝怀中的骨灰盅,扬手一摔。
“不要!”
但是太迟了,骨灰盅应声落地,灰白的粉末随风扬起,起起伏伏,转瞬即逝。
“为什么!”桂枝朝季雅怒吼道。
季雅淡淡扫他一眼,目光追随着粉末纷飞的轨迹。
“玄玉师叔一生最爱云游四海,身似浮云,又怎会愿意容于一小小瓷盅?”
“桂枝,你听好了。”季雅一把抓住桂枝的肩膀,双眼直视他的眼底,“玄玉师叔现在已经化成这天地间无处不在的风,他一直在你身边,会一直看着你,不管你到哪里,只要风起的时候,玄玉师叔他就在你旁边。所以,现在...”
“...告诉我你的决定。”
“什么决定?”桂枝轻声问。
“你是想继续待在苏家过不问世事的日子,还是替玄玉师叔报仇?”
“报仇?”桂枝看着季雅素雅的脸庞,语气疑惑,“不是我害死师父的吗?”
“桂枝...”季雅眉头一皱,“你太傻了!你想想,在谪仙会的时候为什么陶尹一听我是昆仑派弟子就痛下杀招?为什么在英雄大会上对玄玉师叔穷追不舍?玄玉师叔的为人天地可鉴,怎么可能是陶尹口中的小人?怎么会与陶尹之父结下生死之仇?”
“你是说...”
“一定是陶尹,或是虚一堂的阴谋!”
桂枝眼光一闪,有什么东西悄然崩塌。
“大师兄,我该怎么做?连师父也打不过...”
“你可愿意和我一同修习昆仑派的双修绝学,迦耶奥诀?”季雅缓和语气,面色也柔和许多。
“那是...”
桂枝双眼睁大,曾经他听师父讲起过这神秘的武功,迦耶奥诀是遥远的西方传来的经文,百年前一位昆仑派得道仙者将自创武功编进迦耶奥诀供之后昆仑派历代掌门参悟奥义。
但是,每一任掌门开始修习之后就上了昆仑山的圣地,不再过问世事,也就无人亲眼见过迦耶奥诀的招法。
“大师兄,难道你...”
“是,”季雅微微一笑,“掌门将一部分迦耶奥诀交给了我,让我好好参悟领会,并修习上面的武功。”
“前一部分的帛卷是要两人一同参详,配合修炼。以前,掌门就是和玄玉师叔一起练的...”
“大师兄,我...”
“既然你想要为师叔报仇,就要下定决心。因为...”季雅脸上流转着一丝阴霾,“...这修习有可能让人心性大变,更有可能伤及自身...”
“大师兄我不在乎这些,只要能让我为师父报仇,我什么都不在乎!”
“既然如此...”
风又轻轻吹起,吹散尘埃,吹散浮云,但却吹不散尘世万千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