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儿,那个......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顾府不是个简单的地方。我不是一定要你告诉我你的事,只是...我不希望你有危险。”顾花棋趴在笛千的背上,犹犹豫豫地说。当然,采取这个姿势,绝非他所愿,而是在某人的铁拳威胁下屈服的结果。
笛千也是心中肃然。顾府中就连一个小小的刑室都有那么多门道。她当时未细想,现在却是明白。进去时机关不难破解,难的是出来。一路上若没有花棋指点,她早中招几次。而且,那寒铁架的设计何其巧妙,若有人去救,打不开锁自然想到用匕首去砍,焦急之下一旦动了墙上兵刃,机关立时启动。漫天暗器下,能有几人躲过?中招的血流不止,又身中剧毒,绝无生路。而那设计机关的人却连自家人被误伤的情况都考虑到了,备下解药。可若是不知情的得了那盒子,也不知解药如何使用,更可能误食了毒药。
这仅仅是一间刑讯之处,就如此谨慎缜密。那关押人的地方呢,藏剑的地方呢?该是怎样的机关重重?笛千心下凛然。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放心,花棋,我不会让自己有危险。也不会害你或你的家人。”笛千静静的说。花棋趴在她的背上,并不很重,只是偶尔不自觉地颤抖一下,轻轻的,却让她紧紧咬住下唇。
若是换了旁人,认识到任务的如此困难危险,可能早就放弃了,或是干脆托朋友帮忙,直接交换了北冥剑。可那人偏偏是笛千。越是有挑战的事,她便越是兴味浓厚。若是平平常常就到了手的,她反而不愿去做了。此刻,笛千只觉得更为兴奋期待,她更要独自完成师父交代的事了。
只是——花棋今日如此待她,笛千嘴上虽不说什么,但心里的震惊感动绝不是一点半点。她决定,无论如何,拿到北冥剑时一定要告诉他一声,绝不能直接带走他家的东西。大不了,日后赔他更为贵重的,但绝对不允许二人之间有误会产生的可能。
这两人一个指挥一个行动,配合默契地走出石室后,谁也没发现在那石室最里面的幽暗处,一面墙竟然静静上移。那么厚重的石壁升起,居然一点声音也无,沉默中透着诡异。待那石壁完全升上,里面便露出另一间密室来。密室中坐了一名矍铄老者,五十岁上下,身材颀长,站起时应是将近九尺,一身灰色长衫,山羊胡上已见斑白。此时他的面上露出无奈之色,自言自语道:“长乐啊长乐,这就是你来信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出半点差错意外的孩子么?呵呵,哪里还用得到我操心,我这个儿子......唉......”
老者叹了口气,又看看了手中薄薄的信纸,皱了皱眉,既然你如此的不放心,到底为了什么要将她送进顾府呢?算了,反正早就习惯了长乐的古怪。只是——苦了花棋。不过,也许花棋并不觉得苦吧?看到幼子今日,便如同看见当自己的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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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小连城,怎么一眨眼长这么大了?”顾康悦看见顾连城时眼睛一亮,直接扑过去。
顾连城本能地去躲,被顾康悦杏目一瞪,又老老实实立住了,闭上眼,认命地将那平时总是寒着吓人的一张脸送入魔爪。没办法,童年的阴影实在太深了......
顾康悦当然不会客气,揉揉,捏捏,掐掐,拽拽......嗯,手感真是不错。申鹤皱眉,夫人大人又把他忘了,呜呜。不过,好像哪里比较奇怪——对了!康康不是说在家里很不开心才要浪迹江湖的么?看起来完全不像啊!花棋一年跑来几次,顾连城又这么‘乖’,还有芙瑶这闺中密友......头有点晕。
“见过大表哥。”芙瑶本想偷偷溜进内室的,但见申鹤回头望她,实在躲不过,只好暗中无奈苦笑一下,过来见礼。申鹤也很无辜的望着夫人大人,康康为什么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自是不知者顾府内的内情。芙瑶称顾连城表哥,并非出于世家礼貌,而是确实有这样一层亲戚关系。
二十三年前,顾连城的母亲也就是当今的二夫人,还只是一名妾室。族长与她虽然并不很亲近,但因为是老族长亲自定下的亲事,因而对她也甚是尊重。那时顾连城还不到两岁。二夫人接到娘家来信,听闻自幼疼爱的妹妹新寡,怕她想不开,便和家里商量,接妹妹和不满周岁的小外甥女来顾府散心。本是一腔好意,但偏偏出了岔子——她妹妹冯氏见族长生的玉树临风,武功家世又是一顶一的好,竟然动了心。无数次“偶遇”后,两人渐渐熟悉。
冯白氏本是希望族长怜惜,奈何族长并无此意,甚至对她的情意毫无所觉。伤心失望之下,趁着族长一次酒醉,借扶他回姐姐处为由,她将族长扶入自己房中,一夜风流。事情泄露后冯白氏耐不住闲言碎语和姐姐的震惊愤怒,竟一病不起。本想在病愈后离开,怎料两月后大夫复查,竟查出了喜脉!
于是,冯白氏成了顾白氏,并于次年产下一子,便是顾宇轩。
八年后,顾府主母生病隐居,顾连城的母亲成了顾府的二夫人。当年的冯白氏于三个月后逝世,死因是失足落水。
顾宇轩自是有专人照顾。可冯芙瑶呢?只好由二夫人,这个府里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抚养。说来也怪,芙瑶幼时身体还健康,但过了十岁后便一直是病怏怏的,今年已经二十有四,却因为病弱耽误了姻缘,至今仍住在淑玉园的附属偏房之中。
顾府的人对这一段旧事心知肚明,虽然口中不提,但并没有谁把芙瑶真当做小姐看待,即使心存同情的,也慑于二夫人淫威,不敢和她来往。
见芙瑶施礼,顾连城也只是点下头,算是应了她。顾康悦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对于此事,她也是无能为力。见气氛冷了下来,申鹤莫名其妙,芙瑶施礼告退。顾康悦打起精神,拉顾连城坐下,问道:“宇轩,北北,路飒,花棋他们呢?”
顾连城小心地把衣袖从顾康悦的手中扯出,不留痕迹地离她稍远了一点,大概心中觉得安全了,才开口道:“宇轩忙于家族生意,最近不在府中。花棋大概在哪里玩呢,我已差了人去叫他。但不一定找得到。”
顾康悦看着他,只听到宇轩花棋,已然明白一二,但还是忍不住,心里存了侥幸似的,小心问道:“北北,和路飒......”
顾连城垂头不语。
“他们是姓了杜,或是用了遗忧,还是......”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顾连城转头望着外面的院子,良久,缓缓道:“还活着。”
顾康悦松了一口气,也不再问。她知道,成人祭失败的孩子以后就成了顾府的机密,不可为外人道。她既然嫁了人,更不该问,但又必须要提。今日这般,已经是为难了连城。其实,北北和路飒的消息,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戏,不得不做,也是无奈罢。她回头看了看一头雾水满脸迷惑的申鹤,心中渐渐轻快起来。呵,嫁给这只傻乎乎的活宝贝,还真的对了。唉,好想念隐居的温馨小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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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笛儿摘下眼上蒙的蚕丝帕,笑着叹道,“果然可以!”回头放下背上的顾花棋。原来她竟是一路蒙着眼,背负着顾花棋回来的。二人一个指路,一个盲着走,竟然折腾到这个时候。
中途顾花棋无数次请、请求、恳求、乞求、直至哀求她——放自己下来,或者把蚕丝帕摘了也行呀。可笛千不知怎么,好像玩儿上了瘾,就是不答应。山院之中亭台楼阁曲曲折折,哪是适合这般走法?笛千蒙着眼不知危险,只听了顾花棋怎么说就能小心避开。
其实,这是天一涧上大家小时候惯玩了的游戏,为的是培养默契好结成九人阵。笛千眼见大家都有人配合,偏偏没人和她能合得上拍。她蒙了眼时,总是心急,或者紧张,旁的人说路也是乱七八糟,罗里罗嗦的,她也听不明白。若是搭档蒙了眼,又个个心惊胆战的不放心她,不是一着急摘了帕子,就是听不懂她指挥摔得很惨。笛千别的样样不输人,偏偏这一样小小游戏找不到搭档,就连静安都适应不了她的速度和急性子。让小笛千郁闷了好久。
而今天,第一次和顾花棋“玩”,就配合得这么好,童年的遗憾得到补偿,她怎能不开心?一时高兴,玩上了瘾头,竟是强迫性地把他一路背了回来!想想,还真是......
“怎么样?我就说我行吧!你还不放心我。”笛千很是得意。
顾花棋哭笑不得,这一路上笛千蒙着眼看不见危险,却把他害惨了。不是要撞上树枝就是差点跌进湖里。而且笛千一高兴时也不听他说,只凭着武人的直觉往前走,她是没事了,只可怜了顾花棋要不断配合她各种高难度的动作......背上的伤快疼死了!偏偏还不舍得让她难过,没法子,他忍......
只是——“花棋,你中途为什么一定要停下几次让我放下你?我明明不累的啊。”
“咦?花棋,你脸怎么这样红?莫不是伤口痛了?”
“花棋,你还好吧?怎么连越来越红了?”
“我、没、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顾花棋一阵风似的掠进主屋。
=================(偶是本章结束的昏割线)========================
这一章可以当做一个小过渡来看啦,下一章有才有“往事爆料”哦
对啦,《种草自食》有封面啦~可是阿貅不知道怎么上传,哪位能帮帮忙指点一下呢?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