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四周一片寂静。笛千谨慎地打量着周围,面上蒙着黑布,那许久不用的夜行衣又回到了身上。快来不及了,还有不足一月,必须得把北冥剑送回去。瞄准机会,轻步飞跳,几个起落,又安全躲过几个暗中巡视的护卫。笛千长出一口气,最危险的地方过了,前面,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藏剑密室所在了。
自上次从地下刑室回来后,笛千又暗中去了几次,加上平时对顾府的考察,偶尔再从顾花棋嘴里问出点信息,她推测,这顾府的布局好像暗合某种阵法,很可能就是花棋说的大清阵(详见第四章)。想到顾族和厉族的世交,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把这个猜测传回天一涧时,竟然从师伯那得来了那著名的大清阵的阵局全图和细致的注解!笛千摇摇头,好吧,长辈的隐私就不要想了,她手上有阵图,又在顾府呆了这许多时日,对于藏剑室的方位,也推个七七八八了。
乌云遮住了月亮,此时一片黑暗,笛千目力再好也不敢托大,小心地按照阵型一步一探,不知不觉,到了一处地方。她蓦地心里一惊,心有所感。那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如同在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对杀气的感应一般,说不出、但真实的感应,她此刻十分确定自己已如阵中,好像,还不仅仅是大清阵。两阵相叠,阵眼合为一处,就是那推测的藏剑室所在之处。
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笛千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那是一种本能的敬畏。她自幼成长于名山,率性而为,整日与花木鸟兽相伴,长辈温和又很少管束她什么,那颗赤子之心尚未蒙尘,加上天赋的灵气,因而灵性可比一般人强上太多,甚至比初生的婴孩还要纯澈。那些普通人感觉不到的危压,对她来说有若实质。那另一个不知名的大阵带着一股洪荒的气息,默默地运行着,甚至给她一种错觉,这阵是从浑天伊始时布下的,不为人知地运转了几千几万年。
那危压太盛,由不得她不敬畏。可是,笛千又即使会半路而退的人?她站直身体,慢慢地调整一下呼吸,然后,昂首前行。此刻乌云蔽月,空中一丝风都没有。她索性闭上眼睛,放任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全部降到最低,那无名的第六觉便更加突出。她小心地朝着阵眼前行,敏感地探像更深。
说也奇怪,笛千小心翼翼,甚至做好了随时遇险的可能,但一路走来,倒是什么危险都没有。不仅如此,当她过了某条界限时,好像那阵莫名的松懈了似的,突然间无迹可寻。她心中一喜,面前有一株树。顾府的每一个密室前,好像都有这样的一株树,其外表和天竺桂简直一模一样,味道也极其相似。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那么普遍的天竺桂。笛千就是闻到了那一丝丝味道,才确定自己到了树前。
开门的手法是怎样的呢?笛千歪着头苦恼。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一掌袭来,速度极快,却不带半点风声。笛千本来就在全神戒备着机关暗器,这一掌虽然来得急劲,她还是闪身躲过了,立时还了一掌。那人似乎早就料到,向左一跃,竟散出一把暗器。笛千轻巧地一个后翻,躲在树后。屏住呼吸,静静听着,来的人应该有两个。大意了,她想。来的人功力不低,刚才她避过的那一掌余风扫到了假山,竟将那厚重石块劈了下来,若是这一掌打到了身上……
一个就这样厉害,更何况是两个。笛千眼儿一转,今晚注定是无功了,幸而天色帮忙,伸手不见五指,先溜了再说。她靠在树上,那二人也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三人在黑暗中静静对峙,都在等着对方先动。
好狡猾,笛千恨得暗中咬牙。猛得朝左边劈出一掌,接着又向右后边打出一拳,衬着那二人神经一绷之际,身体紧贴着树身一个滑溜绕到了前面,然后撒腿就跑!本来她的轻功不说是踏雪无痕也差不多,偷溜时不会发出声响。可她忽略了一点——身在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的园林中,脚下的路不平。天色黑得出奇,她速度虽快,但是深一脚浅一脚的不可能没有声音。
那两人立刻寻声而来,其中一人又散出一把暗器。功法极漂亮,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向她袭来,笛千只好回身躲挡。这一刻耽搁,那二人马上又纠缠上来。笛千只得迎敌。
过了片刻,笛千发现那两人功力差上不少。先前和她拆掌的那人功力更深一些,散暗器的内力差些,但是招式阴毒。笛千感觉到那两人听声辨位的能力很强,显然是特意练过的。笛千越来越吃力,突然那功力高的连出三招,招招致命,笛千急忙拉过另一人的手臂一带挡过去,顺便借力跃起,凭着一株古木躲过了这一轮。那人怕伤了同伙急忙撤离,趁二人慌乱,笛千立刻又跑。虽然有几分无赖,但她此时可没心思多想。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传来,什么东西?!笛千狠狠一手刀劈过,不料那竟是黑布裹着的一颗夜明珠。黑布中途就落下,那珠子被她劈碎,可是那盈盈暗光也照到了她身形。
“女人?!”惊讶地低呼。
笛千心中惊涛骇浪,可脚下半分没有耽搁,轻功施展到了极致。恰在那二人要追之际,暗处竟飞来一根横木,阻住了那两人。待二人慌忙躲过,笛千早没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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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情阁
灯火明明灭灭,她狠狠撕碎了纸卷,那双平时总是媚意横生的明目此刻尽是怨毒,想了想,又烧毁了纸屑。脱下那一身水绿的衣裙,换上了紧身黑衣。熄了灯,悄悄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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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声低呼,笛千立刻认出来了,那人正是曾经烦了她好一段时间的顾连城!这样一想,使暗器的就是秦湷了。她很是庆幸自己没有摘掉蒙面的黑布。不过,后来抛出横木助了她一臂之力的家伙是谁?那人恐怕是一直藏在暗中的,找了这样一个绝佳的时机才出手,真正的黄雀在后。这样厉害的家伙,倒不用担心他能否脱身了,说不准那人背后还另有目的。笛千苦笑,太过轻敌了,这顾府当真是卧虎藏龙呢。
望着眼前的一情阁,她才轻轻地松了口气。只要避开灯笼的暗光,进去就安全了。咦?那人是谁?一身黑衣,在不远处鬼鬼祟祟做什么呢?她本来是十分好奇的,可此时实在不是好的时机,她不确定顾连城能不能循迹找来。还是赶快回屋洗个热水澡吧。后天,顾花棋就要动身了,明天两人要好好玩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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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连城一身狼狈,眼神狠厉,“秦湷,你先回去疗伤。”那人究竟是谁?一个功夫了得的女子竟然混进府里了?还有那个同伙,顾连城握拳,如此人物,如此内功,江湖上超不过五位!可那五个人哪个都不可能在此时此地出现,更不可能给一个混进来的女人打下手收尾!
他已经很久不曾在打斗中受伤了,默默给臂上的伤口止血,伤是轻伤,但却是奇耻大辱。他必须现在去寻,趁着还有踪迹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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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说吧,什么好东西要给我,还神神秘秘的?”笛千一弯腰进了树洞,看着那个一脸得意样的家伙。
顾花棋嘿嘿笑了一声,脸上浮起两个小小酒窝,“你猜?”
笛千想起早上,一出卧房,就看见桌子上的字条,“午时之前来小洞天哦,我有好东西要送给你!”下面还画了两粒圆圆的棋子,一黑一白,生怕人认不出呢。哭笑不得,却草草收拾了一下,赶忙过来了。
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卖什么关子?快老老实实交出来!”
顾花棋立时抱拳讨饶,“女侠饶命呀。小的上有……”笛千松开手,堵住他嘴,“少罗嗦!交出来!”表情凶神恶煞。她不想,不想听他说什么“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明明知道,那只是玩笑话,伤不到他。可还是不想有一丝的可能让他想到那些伤心的事。笛千微微惊讶,已经,这么在乎了吗?
顾花棋眼中的光闪了闪,随即低下头去,轻轻扯了一下嘴角。然后从身后取出一个小笼子,托在手上。笛千眼一亮,“这是什么?”那笼子中依偎着四只毛茸茸的的小兽,每只约有半个巴掌大,浑身雪白雪白的,胖乎乎的样子。每只小兽身上有一撮黑色的毛,长在不同的地方。眼睛圆圆的,怯生生地瞧着她。
“我也不知这动物叫什么,是我姐夫申鹤养出来的。别看它们小巧,可厉害着呢,百毒不侵,而且喜欢毒物。带一只在身边,如果身侧有毒物,它会第一个冲上去吃几口。不过,你至少每天给它喂一颗毒药哄它开心。”
笛千瞪大眼睛,“这么神奇?”
顾花棋得意地点头,“那当然。养出它们,姐夫可是费了好多年的功夫呢。我拿了好些东西才换得一只。哼。姐夫真小气。我索性把四只都拿来给你挑!”
笛千把目光从四只小兽身上移开,望着他,“干嘛给我?你更需要吧。”
花棋摇头晃脑,“我一闲散的纨绔少爷,要那防身东西做什么?”
笛千瞪着他。花棋无奈,嘿嘿一笑又正色道,“我没法养它。这小东西要带在身上,定时喂水喂食喂毒药。我忙起来根本顾不到。”
笛千点点头,这倒是真的。注意力又转移到那四个小东西身上,“它们叫什么啊?”
“它们四个叫‘洪福齐天’。每只脖子上都带着一个小铁片,上面写着的。”顾花棋转过头去说。
“百毒不侵,吃喝不愁,可不是‘洪福齐天’么。”笛千笑着挑出一只圆圆的黑点长在头顶的,“就它了。”可是,树洞里光线太暗,那铁片和字又太小,看不清楚。“你等我一下。”笛千跳出去。
她一出门,本来还很从容的顾花棋飞快地行动起来——打开笼子、拿出小兽、摘下铁片、换上另外的三个、送进去、关笼子。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怕是早已演练过数遍。那三枚换下的小小铁片被他放在掌中,一攥,竟成了一个小铁球,小心翼翼的丢在角落里。
顾花棋刚扔掉小球,笛千就进来了。她脸上飞扬着欢快的神采,“‘洪福齐天’,这小家伙排老三。它是齐齐!”
笛千捧着那小东西正开心,没注意到顾花棋扭过头去,脸蛋悄悄的红了。
“齐齐,齐齐,齐齐!”她叫着那名字,逗弄着掌心的小兽。
角落里,那枚被丢弃的小铁球儿反着淡淡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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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貅长叹,唉呀,周末怎么那么短哩?明天星期一,大家一起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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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棋棋”还是挺可爱的吧?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