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寡人不送她
阿房走后，却是来到了甘泉宫，那个昔日风韵犹存的太后，已然白发缕缕，老了十岁的模样，看着阿房到来，先一步开口：“想不到哀家竟是败在你的手上！”
阿房跪地，扣了三个响头，道：“流渝今日来送母后上路！”
赵姬漠然点头，想必早就是料到的，半晌开口问道：“你叫阿房吧！”
阿房点头，依旧没有起身。
“抬起头让哀家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挽回了这数以万计的生命，是什么样的女子让我的政儿在梦里还唤着她的名字！”
阿房抬头望着赵姬，耳边又听闻赵姬道：“我那傻儿子想必到底，都想不到会是你送哀家上路！”
赵姬见阿房依旧是没有答话，只笑笑跟着说：“丫头，想必你心中记着，挂着的只有东方白那小子，怎么会知道政儿的心思。我还记得你与东方白私走那日，哀家罚他在天井跪了一夜，他也不肯说出你们的下落！”
“那……”阿房的心猛然“咯噔”一声。
“到了今时今日，你不会还单纯以为，吕相能能寻到你们当真是出自几岁小儿之口！”赵姬的笑容愈发的决然：“我还记得政儿哭着跟我说，东方白是他的兄弟，而你是第一个叫他‘无双公子’的人。他还说就算是死，也不会出卖你们，只是可怜我那儿到死也不肯解释！”
阿房哽咽，她丢掉了最初的美好，只凄然笑着，道：“母后，我不配提他！”
“是啊，你不配，你们都不配！”赵姬忽然有些癫狂，笑道眼角流出泪来。
“以后春秋二季，我会帮母后上一柱清香！”阿房不忍再看，这个丧子丧父的女人。
“我料到今日有人回来的，这天下最大的谎言只有哀家知道，你们怕哀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是没想到今日来的却是你！”赵姬不再狂笑，一副垂暮老人的模样，接着又道：“今日你送哀家，他日何人从你？”
阿房苦笑，每一个人都问她这个问题，她也想知道究竟何人会送她最后一程。
当赵姬端起鸩酒放在嘴边时，又对阿房说了她一世最后一句话：“帮我转告吕不韦，我这一世不后悔遇见他！”
这一日阿房亲手帮赵姬换了最美丽的朝服，帮她插上嘴耀眼的凤簪。她本以为性格如赵姬，定会又哭又闹，是不肯从命，没想到却是她走的却是这般的安静，这样的女人她心中还有多少遗憾……
跟在阿房身旁的小宫女，帮着阿房收拾停当，俯身跪地道：“夫人节哀！奴婢这就去敲响丧钟，告知王上太后，薨。”
“大胆，谁让你擅自做主！太后只是身子不适，长留甘泉宫养病！谁说太后，薨了！”阿房怒目望着小宫女。
小宫女簌簌发抖道：“奴婢大胆，太后只是身子不适！”
“日后你就留在甘泉宫照顾太后起居，永世不得离开！”阿房闭目，不再看那小宫女，她又要将一个人的一生断送这儿。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小宫女望着赵姬的尸身，不寒而栗。
“你出去只有死路一条，留在这儿尚且还有一条活路！自己选吧！”阿房并非危言耸听，只是到了今时今日她不能容许有丁点差池。
小宫女哭丧着退下，只留阿房独自面对依然冰冷的赵姬，这一日没有听见阿房在赵姬耳边说：“对不起！我只能如此换来他一个孝名！”只是阿房却不知道，这个昔日光华照人的太后，会因为成全那一个孝名，而被遗忘在这个地方十年，整整十年后嬴政才想起这儿停放了一具早就改下葬的尸体……
翌日，嬴政被众人簇拥的回到寝宫，这儿却连一点她生活过的痕迹都不在拥有。
天下定了，李斯却是不敢来见嬴政，只有凯旋归来的蒙恬伴在嬴政身侧。
君臣两人无言，引着闷酒，小梦在院落中，同一个太监低语半晌，方才进来，几欲开口，却顾忌蒙恬再此，不敢明言。
嬴政看出她的心思，道：“蒙将军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就说吧！”
“禀告王上，流渝夫人差人来报！太后娘娘身子不适，自此长幽甘泉宫永不踏出。还有夫人还说一句，那个人从未负过东方白和夏阿房，还说那个人依旧是王上的兄弟！”小梦不解各种意思，只是一五一十禀告。
小梦退下后，蒙恬疑惑的问：“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嬴政无力的摆摆手：“一场早就该醒了的梦而已！”
良久，蒙恬又问：“听她而言，太后可是薨了？”
嬴政不语，该死的人死了，可他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那个女人白白辜负了王上哥哥厚爱，按律当斩！”宫中流言蒙恬也是有所耳闻，阿房弑杀亲子之事早就成了众所周知的秘密。
“寡人不送她……”
听着嬴政的话，蒙恬有些不解，疑惑地道：“王上……”
“寡人不送她上路，她的路再与寡人无关！”嬴政说出这一句，刚好的身子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王上哥哥，你为何纵容她？”蒙恬虽算不上心思多么缜密，但是宫中谣传王上被软禁翠水宫纯属荒谬，嬴政这般心性的人断不会被人胁之已断，况且虽然他不明嬴政在宫中到具体多少死士暗卫，但是他也明白那不是一个女人外加一个李斯就能掌控的。
“寡人想给她最后一次机会，等她回头！”
这一夜嬴政独依窗边，眼泪簌簌不能停止，为何他爱了那么久，而她却如此伤他，他恨的不是她杀了他们的孩子，他恨的是她不肯信他有能力胜这一局，恨的是她不懂这些年他为能稳住这江山做了多少，恨的是她的不肯让他保护。
他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为的只是她能亲口跟他说一句，她错了。可她终究连个背景都没有留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