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不记归时节
朝颜是精绝人!
因为初青在用她蹩脚的精绝语说出那个词时,明显感觉到,朝颜动容了,而且还不是一点点。
精绝亡于鄯善。
精绝国国小人稀。都成精绝城,距长安八千八百二十里,国中能征善战之兵不过区区五百人。且北至都护治所二千七百二十三里,南至戍庐国需快马四日,向西通扜弥国四百六十里,地形闭塞,交通不便。但依仗着占据天险地势,精绝立国三百年来,一直倒是相安无事,且国民都为良善醇厚之辈,就连白头之人,也尚未见过干戈。
直至前些年,鄯善出兵精绝,国中老幼,无一幸免,全部殉国,国遂绝。
朝颜霎闻故国言语,心中蓦然一热,眼眶也慢慢湿润起来。待稍稍冷静了下,她伸出右手,扶上左边胸口,对初青行了一个精绝礼,道:“姑娘当真是博学,如此学问见识,中原倒是少见。只可惜,我精绝国语言怕也是要从此消失了。”
听着夸奖,也没注意到朝颜唤她的那一声“姑娘”。初青咧嘴,没心没肺的呵呵一笑,连连摆手道:“不如你不如你,此处距精绝国万里有余,你一个女子穿越荒漠戈壁,且近些年来,河西走廊也因为屯军大量回撤,盗匪猖獗。你能安然无恙的到达这里,这可比我厉害多了。想当年我随着爹爹最远才到达温宿国。”说道兴头上,初青突然问她:“对了,当年我第一次去温宿国时,听人说其都城温宿城向北有条小道,过天山可到乌孙国的王都赤谷城。当时我就想去试试,只是那时我还太小,恰逢冬日天山终日暴雪,道路堵塞,因此拖至今日,一直也未曾再去,也不知那条道路到底是否真能通往赤谷城?”
朝颜闻此大惊道:“姑娘到过西域?”还深入到了西南的温宿国。从中原那里,那何其万里之遥啊!说完,朝颜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见她懂得如此多的西域诸国语言,怎么可能没到过呢?
初青还是傻呵呵笑道:“我幼时长在西域,也算半个西域人了。”说道这,她蓦地一拍脑门,道:“你叫我什么?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闻言朝颜一笑,反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又都是些做什么营生的?”看了看初青疑惑的神情,她解释道:“从你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起,凡是见过你的花娘,都知道你是个姑娘家。”
初青一听,“啊”了一声,随即一脸委屈的说道:“既然她们都知道了,那我进门时,她们还摸来摸去,直摸得我浑身掉鸡皮疙瘩。”
此言一出,在座诸人都笑了起来。
卫策本是在见到朝颜的第一眼就沉默是金。而段修平第一次让女子****这种事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管又管不住,但又不敢助纣为虐,因此一直坐在旁边静观其变。倒是知了今晚上乖得厉害,从进了金蝉楼就没见她多说一句话。
所以此时只有那一坐一站着的两个人聊得开怀。
初青起身,指着身旁刚刚自己的位子,道:“快请坐吧!”唤来知了为朝颜添了茶,才道:“我已经很多年都未再回去过了,且此处距西域还要远过长安,消息也是时有时无,而且也真假难辨。你从西域来,我正有许多事情想向你打听。”
朝颜点点道:“姑娘请说,朝颜知无不言。”
初青看了看窗外黑沉沉的夜空,天已经太晚了,而且也不知道何时能再见到她,歪头想了想,捡了件自认为很重要的事,认真问她:“我听很多游方的僧侣说过,乌孙国赤谷城中有一方玄色宝石,石上每隔数年便会长出白色小花。据说,此石生花,采天地日月精华。若得有缘人相见,待花开放时,花叶有七彩变化。不知是真是假?”
朝颜讶然,奇道:“倒是听说过一点。好像有人传它能死生复活,跳离轮回。只是这不过是个传说罢了,再说那些游方僧侣的话姑娘怎么能全信呢?”
初青听了,半晌未再言语,沉思了下,说道:“可,给我讲过这些话的,并非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