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断送一生憔悴
长夜终于漫漫,邺城的皇家行宫里,留园中一间安静晦暗的房间里,初青一个人躺在卧榻上睡的并不是很安稳,这具已经没有痛觉的身子在锦被下面一会儿冷又一会儿热,冷时如坠数九寒天的冰窟里面,热时又仿似呆在三伏天的暖房里。
好难受!她嘴唇微动想叫出来,她推开被子,不安辗转,她想醒来,她想喝水……一切的好想最终止于脑海中混乱的思绪里。
到头来,真的只剩她一人了……然后她想笑——神智已经被梦靥,身子僵硬许久后还是不见丝毫动静。
然后,怎么有好多的人啊?他们从哪儿里来?
初青一个人站在喧闹的大街上,周围人来人往、人声鼎沸,他们都提着礼物是要送给谁吗?
她好奇的跟着那些人的步伐进了一家人的院子,朱红色的大门口上方,大大的牌匾上写着两个字——吴府。
吴府,是吴起大哥的家啊,初青松了一口气,这个地方她不陌生,淑君姐姐嫁过来后经常请她在吴府吃好吃的。
她高高兴兴的一个人走进了内院,熟门熟路的站在院子中一颗桂树的背后,等着待会儿吓一跳淑君姐姐。
她一个人独自在那里高兴,一对年轻夫妇从她的身旁擦肩而过,初青心中只觉莫名熟悉,忍不住扭头去看,同时耳边传来那位妻子有些兴奋的说道:“卫郎,淑君姐姐的孩子真好玩,那么小一点竟然就喜欢阿阮的酒,我看啊,这孩子这么爱喝酒以后就管他叫阿酒好了,呵呵,你说好不好?”
“好不好的我也说了不算。”男子好听的声音轻笑着说道。
“阿酒,阿九,这孩子是初九所生,起个阿九做乳名倒也是可以,以后就叫阿九了。”正说着,吴起笑意盈盈的从外面急匆匆赶回来,高兴的说道。
那年轻的妻子听了得意的冲自己的夫君灿烂的笑了起来,几步跳进女主人的屋子里去找那新生的孩子去玩闹,而他的夫君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却也紧随其后。
屋里再次人声鼎沸,且不断有阵阵笑声传出,不过一会儿,院子里就只剩下初青一人,旁边有点点殷红飘落,她睁大眼睛,吃惊的看着刚刚发生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幕。
他们怎么不理我呢?
卫郎,我是青儿,我在这儿啊!
仿佛是一声叹息,她后退了一步,重重的踩在几片殷红的挂花上面,转身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刚刚踏出门槛她就一脚踏空,身子如断了线的纸鸢在黑暗的夜空中陨落,没有尽头,她害怕的紧紧闭上了眼……
高扬的唢呐声,刺耳的鞭炮声……
是谁家在送嫁迎娶?
大红的喜轿里,传来的是谁家的新嫁娘在低低的哭泣声?
初青疑惑的睁开眼睛,大红的花轿从自己的身边被人抬走……
“大小姐莫再哭了,这马上就要到城守官邸了,您这样子若是叫夫家的人瞧见了,这以后啊定是要给您闲气受的……”喜娘拿着手绢的手扶着摇晃着的喜轿,一直在劝说着轿中的新娘子。
大喜的日子,这个大小姐她为什么要哭呢?
初青带着一丝疑惑,不由自主的也跟在她的喜轿旁边往前走去,走了不一会儿,花轿最终停在一处有些晦暗的巷子深处,轿子放稳的瞬间,喜娘和轿夫全部倒地,初青在旁边看到清楚,是那个等在巷子深处、一身大红喜袍的男子出的手。
初青的惊讶一直持续到一身大红的新娘子被一旁同样穿着的男子拉下轿子。
新娘子想是气极,用尽力气甩开新郎的那双温润的手时,喜帕从新娘子的头上飘落了下来,看着地上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初青再次张开了嘴……
那是,那张略带稚气却哭花了脸蛋的是……
“青儿”在他们的后面,一个黑袍少年冲她唤了一声。
初青刚想应答,转回身时,眼前的新娘子却早已扑入那弱冠少年的怀里,俩人顿时泪眼婆娑。
而穿着喜袍的新郎看着自己的准新娘投身他人怀抱时,只是笑了笑,笑容落寞,在这暗夜里,更显孤寂。
初青站在他们一旁,笑了起来,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只来及看到那孤寂男子一瞬间变得无比沧桑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的深处,然后不见。
“祝福二位,白头偕老,恩爱永生。青妹,你要幸福啊!”
夜凉如水,男子的声音遥遥传来,初青瞬时间苍白了脸色:她知道了,刚刚新娘子甩开男子的那双手,是温润的……
对不起……
对不起蒋大哥,这迟了十年的道歉,我今日才明白过来……
……
“初青,初青……”有人一直在叫着她的名字。
她突然好累,不想再去猜是谁了,事到如今都已无关紧要了。
她想休息一下,想好好睡一觉,这世道,太累人了……
“……奴婢当时见明姑娘脸色不太好,不放心姑娘一个人,就在半夜起来看明姑娘的时候,明姑娘在睡梦中只是一直在流泪,然后她突然惊叫了一声,身子就开始忽冷忽热,眼泪也一直没有停止。”归宁被燕王突然铁青的脸色吓得跪在地上,低低的禀报着。
“怎么会成这样?”燕王低喃了一句,他方才得到禀报匆匆从书房赶到这时,眼前的女子已经昏迷不醒。
门外他吩咐找贺神医的暗卫已经回来。
“启禀殿下,贺家人已全部离开了邺城,属下未曾找到贺神医。”暗卫低头禀报着。
“去给我找,死生不论。”那女人的眼泪一直没有停,燕王的心情瞬间坏到了极点。
“诺”周围的人影一闪而过,快速退了出去。
“明小姐怎么样?”滕公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微微有些急躁。
燕王一怔,差点忘了,此人的医术也是鬼神莫测,世间少有能敌的。
燕王立马站起来,好叫滕公子立马动手医治。
“啊,怎么会?!”滕公子在燕王刀片一样犀利的目光下,对初青进行了详细的“望闻问切”后,脸色一变,不禁的“啊”了一声,然后泄了气一般,坐在塌旁,一声不响。
“怎么了?”看样子不对,燕王沉声问道。
“她,她就要死了。”呆滞了半天的人终于开口,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完了这一句话。
“什么?”燕王怔了怔,仿佛是没有听清他的话,见滕公子对他又点了点头,心中大骇,身子不禁往后退了一步,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会呢?白天不是为了喝药还在跟他耍脾气,把他气的不行,怎么晚上就要跟他说她不行了,就要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