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醉里不知烟波浩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初青边走,嘴里轻吟了一句诗,扭头问燕王:“你说像鱼玄机那样的奇女子,为何会偏偏爱上懦弱的李亿?竟然甘心予他为妾,就连他离开自己回乡去接其他女人时也能吟出‘忆君心似西江水’般深情的诗句,最后反倒叫自己年华蹉跎,二十六岁就草草陨命。”
燕王怔了怔,摇头笑了笑,他自幼从军,对于这些男女缠绵之事向来不上心,但像鱼玄机这般名动天下的才女,他或多或少还是有所耳闻,略微想了想,他说:“男女****之事本就没有值不值得一说,只要双方俩人俱都情投意合,付出与回报该是无关紧要,非旁人所能理解。”
初青听罢轻摇头,盯着他看时眼前仿佛时空穿越,眼眸中看到了另外一人的身影,卫郎,她嘴唇微启,想要惊呼,最后却转而抿嘴一笑,道:“倾心相爱时,彼此之间自然不会计较这些旁骛,但如果有一天,不爱了呢?”
明显感觉到初青的情绪低落了下来,燕王第一反应是想要安慰她,但想了想,他伸手握紧她的手,仿佛是下定一个决定,才谨慎开口,问道:“他为什么要离开你?”
他问的“他”,是江夏府大小姐——明初青的夫君。
初青睁大眼睛看着他,神情完全是不可思议,时间一点点流过,在他越来越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初青忍不住,最终放声大笑了起来。
从来被觉得自己是这般的可悲过,从来没有……
喉头涌上一股血腥之气,初青笑的跌倒在了地上,压碎了地上枯黄的枫叶,“咔咔作响”仿似哭声,她用力捏紧自己的手指,麻木多年的心顿时痛的她瞬间要停止了呼吸。
“初青,别笑了,小心你的伤口,不想说我不问了。”燕王拉起她,心里也是不好受,一时间埋怨自己方才提及她的伤心事,叫他自己也不好受。
既然心里认定了她,无论她从前怎样?以他现如今的位置,即便那人还活着又能怎样?
他只是按照心底最深处的那一丝触动从事,他,要定了她。
强压下口中的血腥,初青忍住心痛,低着头硬生生扯开一个笑容抬头看着他,半晌才轻摇了摇头,“他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没有想到她还会为一个曾经抛弃过她的负心汉说话,燕王有些郁闷的伸手扶着她,慢慢走到马车跟前,抱着她上了马车坐好,归宁在一旁赶忙递上泡好的茶水,初青接过微抿了一口就不愿意在喝,将手中的茶杯交到归宁手中,背靠着锦垫放松身体,脸上涌起淡淡浅笑才开口说道:“那年我们成婚其实不过一载,彼此相敬如宾,后来直到一个人出现才打破了我全部的美梦。”
“是何人?”
初青摇头笑,“我初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那人是我夫君的挚友才信得他言,害了我们一家。”
燕王沉思的看向初青。
“有一日,他跟我说,我夫君犯了杀头的大罪,要我早做准备,我初时不敢深信,可接下来我夫君日日晚归,面色也越来越差,我担心之极,每每相问于他出了何事他也不肯告诉我,直到有一次,他连着三天未归,我着急万分托人打听才得知,原来是我父亲抓了他,说他犯了极重的军规想要他的命。”
“我那时已经怀有身孕,为了让父亲放他一马,日日跪求在将军府门前,但父亲始终不肯见我,父亲因着我当初擅自逃婚下嫁夫君后,与我断绝了父女关系,虽表面上丝毫不关心我,却私下里还是常常托人照顾我,但是那些天,他是真正的当做没有了我这个女儿……我没有了办法,江夏府的事情向来都是父亲说了算,他若是不开口,任谁出面都无用。”
“后来呢?”燕王心在揣测着那挑事之人接下来该给初青出招了。
果然,“后来那人告诉了我救我夫君的法子,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法子——于是在中秋之夜,我以怀有身孕为借口苦苦哀求父亲放他回来一晚与我团聚,然后我假传父亲命令趁守卫犹豫之际,吃过晚饭后亲自放走了他。”初青颤抖着嘴角,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起波澜。
“他后来怎么了?有没有回来找你?”沉思半晌,燕王才静静问道。
“他后来,很好。”初青说着时,嘴角一直淡笑,仿佛说的不是伤心离别之事,“另娶美妻,一帆风顺……再也没有回来。”
燕王有些疑惑的问:“你是从那个人那里知道他后来的一切?”
初青怔了怔,点头,微笑。
“那个人有没有说明,他为什么不回来?”
初青低头苦笑,摇了摇头,“这不怪他,我夫君离开后不久,江夏府便改了名字,他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怎么会?燕王心底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就算改变一座城池的名称,想要深入人心少说也需要数十年,短短几年,怎么可能连家在哪儿都忘记?
带着更多的疑惑,燕王再想问时,只见初青抓住自己的手,有些悲哀的看着他,低低的声音说道:“别问了,我们回不去了。”
卫郎,事到如今,我们回不去了!
而燕王听了,却理解为她与她的夫君再无回头之日。
那更好,省的到时候叫他亲自动手解决对方。
燕王点点头答应初青,不再相问,端起桌上的茶杯低头喝茶时,他没有发现,此时初青望着自己的目光中,满含的竟全然是深深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