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蹊本来没有抱很大的期望,但是看到修缮一新隐隐有些淡淡桐油味的房子,还是很满意的。要不说古代工匠技艺超群是现代机器都及不上的,果然是劳动人民的双手最神奇啊。
塌落一半的院墙修补好了,屋顶的茅草和瓦片重新铺过,门窗焕然一新,室内铺上了青石板,墙壁粉刷一新,家具一应俱全。院子里散落的杂草等物也清扫干净,院子里那口井,就成了杂物垃圾最后归处,被填死了。
桃蹊跟在大刚的车停进了院子,门口围观的村民们打量的视线毫不避讳落在桃蹊身上,并且与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说着些什么。
在村口遇见的两位大叔,也跟着到了桃蹊家的门外,参与进了大伙的八卦中,并且开始炫耀似的说起从桃蹊那里知道来的最新内幕消息,一时间,村民们略带着敌视的眼神,渐渐少了。
甚至有些热情的大婶开始主动提出帮忙,桃蹊微笑着道了谢,也不拒绝。毕竟,要靠她自己一个人今天不睡觉也收拾不完。
这个时候,不知哪家的孩子喊了一声:“村正大人来了!”
村正,主要职责是负责当地督察,一旦村内有盗贼事端,立即向官府报告。当然,在实际操作中,村正也会涉及到征收赋税、处理争端等,因此,村正在本村还是有相当权力。
桃蹊一听,立刻向门口迎了过去。
此时,一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大步迈进了桃蹊的小院,端正敦厚的面庞,留着山羊胡,眼神内敛含光,一派的正气之色,从周围村民的表情和反应可以看出来,这位村正大人有着相当高的人气。桃蹊微微一怔,视线落在来人的下三盘,扫过垂于身侧的双手,随即笑着迎了上去:“村正大人,本想着收拾好了就去拜访,却不想却是惊动您了,在下桃蹊。”说着,递上在阳明镇县衙补办的文书和房屋地契:“这是在下的文书,以后住在柳树村,还请村正大人多多照拂。”
郑功明被村民通知柳树村最后一家有人搬进来的时候正在看着手中刚刚收到的信件。
他来柳树村的时间并不长,十年前,他才到这里当这个村正。柳树村很平和,邻里之间虽然偶尔有些争执口角,但都是小事情,十年的乡村生活甚至将他曾经暴烈的性子,磨得平和许多。
郑功明上下打量着眼前看上去十岁左右的孩子,很瘦弱,行走间看不出功夫,眼神清明,但是却没有内力,呼吸吐纳之间,完全就是个普通人。接过桃蹊的文书,看了看,确实是阳明镇县衙所发。
点点头,郑功明说道:“既然搬来了,就安心住下吧。至于你的地……”
桃蹊一笑:“村正大人,我就一个人,有地怕也种不了什么,大人把地划分给大家吧。”还有地啊,可惜,桃蹊有自知之明,她可不认为,那活是她这个养仙人掌也会死的人能干的。
郑功明挑挑眉,上下打量着桃蹊,想着她说的也对,这么小的孩子,要她种地,怕是干不了一会儿就能晕地里,至于雇人干,可行,但是既然对方不愿,他也不勉强。村民们对于可以多占些地自然很是高兴,郑功明于是点点头:“好吧。有事就到村西第三家找我。”
“谢谢村正大人。”桃蹊目送郑功明离开,许久才转开视线,看着送来的一整车货物竟然大半都已经消失了,喟叹一声果然是人多力量大,忙给帮忙的村民们道谢,送上了在阳明镇买的一包一包包装好的小点心。桃蹊的大方立时获得了村民的好感,双方的第一面,都有了不错的印象。
在天色黑下来的时候,终于一切都整理妥当,在桃蹊的道谢声中,村民散去回家吃饭。桃蹊长长的出口气,揉了揉笑得发酸的脸颊回到屋里。
房子不是很大,整个院子里,一间正房,三分之一处用木质门扇做了隔断,里面是卧室,一张架子床,四柱支起床盖三面围着淡青色白花的幔帐。南面靠窗一张桌案,摆着一盏油灯,一面铜镜。背面一张屏风,后面安置着一个大浴桶用作洗漱。外间就用来做客厅了,靠北摆着一张塌,中间一张圆桌,周围四张圆凳,光秃秃的墙壁,没有任何装饰。一东一西两间偏房,西面被用作厨房,东面偏房空置着,旁边一间杂货间用来堆放杂物和柴火之类的东西。
因为东墙下的那口井已经被填死,新打一口井也不是那么快的事情,桃蹊忽然间发现,她想洗澡,没有水……
算了,今天就不洗了吧。
桃蹊站起身,绕着院子布置了一番,打了个哈欠,在这里没有娱乐活动,就只能睡觉了。
夜里,天色不是很好,白日里还是艳阳高照,此时竟然开始有云层聚集,漫天的遮盖,看不见一丝星光。
天一黑,阳明镇街道上便很快肃清了行人,宵禁时间大概是晚上的十点,而此时……更夫从围墙外的过道走过,更鼓响起:“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三声梆响,已经是子时了。
华安堂外上了挡板,后院里却亮着灯。华安然在厅里坐着,桌上罩着青纱罩的烛火闪烁跳动,一旁的铜质香炉精美的花纹在灯光下折射出十字高光,袅袅的有淡淡清香漫出。
华安然拿着书本,慢慢的看着,一字一句,半天没有翻动一页。
窗外,衣袂摩擦之声,脚步落地之声响起,很轻,融合在夜风里,如果不是华安然有双好耳朵,必定是听不见的。只是他没动,甚至神情放松了许多,当即放下书来,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水,茶水还惹着,冒着白烟,轻轻的将一杯放在自己对面,而他拿起另一杯,轻嘬了一口:“进来吧。”
房门轻轻被推开,来人迈着极轻的步子,行走间脚尖先着地,落地无声,显然是个轻功高手,来人手中长剑放在桌上,径自在华安然对面坐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换来华安然不满的眼神:“那可是今年的贡茶,皇帝那里也不过五两,就让你这样喝了!真是糟蹋好东西!”
来人呵呵一笑,爽朗的嗓音带着瓮声回响,有些不自然的沙哑:“我可喝不出来这和路边摊一文钱两碗的茶水有什么区别。”
华安然眉头微皱:“你的嗓子怎么了?”
“呵,没事。”
华安然站起身,走到墙边排列的一排书架上,书本间放着一个小箱,打开,取出一个瓷瓶,放在来人面前:“一天一粒,早饭前半个时辰服用。”
来人拿起来,打开瓶塞,一股清凉香馨之气扑鼻而出:“呜,谢啦。”
华安然坐下后,视线上下扫过来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也算是你命大,怎么样,有线索吗?”
“消息千真万确,确实在苏岩手里,不过现在恐怕……”
炼狱谷竟然毁在那场地动里了:“哎,一切是命,算了。”
“也不尽然。”来人轻笑着说道:“也许有人把它带出来了。”
华安然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已经找过了,没有。”
“那可是只小狐狸,怕是已经被她发现了。如果那么容易可以找到,我就不会栽她手里了。不过,这次也是蹊径突然插手,让我措手不及了。”
“嗯,我会跟柳陌谈一谈的。”华安然说道:“你以前的身份不能用了。也好,省的我们还要安排脱身。至于那边,交给你?”
来人摇摇头:“不,那丫头太精明。如果是我,怕是第一面就会露馅。监视她的人撤回来吧,不要有多余的行动。怕是此时她已经察觉了。”
华安然一笑,凤眼挑起:“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么?不过一个小孩子而已。不过,她对毒术似乎很有研究啊。”
“那可不是个普通的小孩子。”来人说道:“不过,倒不用多做手脚,直接找她谈或许会更简单。”
“如此,交给老七吧。”
“嗯,她也闲的够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