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蹊采了许多药草,在她觉得足够多,而且也需要添置一些日常用品的时候,一大早就搭上大刚的车进了城。
那时候天只是刚刚大亮,东城的早市已经开始了,大刚将桃蹊放在了东城街道口,就去上工的杂货铺开始了他一天的工作。并热心的约好了桃蹊傍晚在街口这个位置接她一起回村。
华安堂位于镇中心,离着东城区的早市还有着两条街的距离。桃蹊思量一下,决定先去把背篓里的草药卖了,然后也好腾出来去买些别的东西。
于是也不着急,只是慢慢的逛了过去。
街道很平稳,铺着大块的青石板,昨夜的露水有些重,让地面阴阴的泛着潮,墙角背阴处开出一片片深绿棕黄的苔藓。
街上行人不少,两边蔬菜水果摊很多,当季的菜蔬水果很是鲜亮,还有一些卖小玩意和脂粉香包绣帕的,烧饼包子和一些小零食的。逛街的多是妇人,也有年轻的小姐蒙了面纱在家人的陪伴下出来的,具是低着头走路,一小步一小步的,纤腰款款,轻摇的罗裙似扶柳般扫过脚下的路。
桃蹊正走着,她也逛过街,女人总是喜欢购物,即便是累的腿酸走不动路,但购物的心却永不满足。但是却与这里天壤之别,那人挤人的商场,流行的音乐,五彩缤纷的商品专业的导购员,又哪里和现在这样,耳边是清脆嘹亮的叫卖声,身边擦肩而过的是清爽质朴的青衣布衫,未加工纯天然的商品。
桃蹊不禁柔和的表情,一路走过,背篓里除了草药,多了许多蔬菜瓜果,甚至是没上么用处的小玩意,香包绣帕等物件。
忽然,远处一阵骚动和惊叫声此起彼伏,把这一片祥和气氛啪的一声打的粉碎。马蹄声,迅疾慌乱,很快就出现在了桃蹊视野可及之处。
“是马匹失控了!快闪开!”有人惊叫着,接着便是又一起骚乱。
桃蹊微微挑眉,确实是马匹失控了,一路狂奔,马上的骑士趴伏着毫无反应,怕是受了伤了,马虽然跑的很急,毫不避讳人群但却跑的很稳,看那上面的人一直稳稳的趴着没有掉下来就知道了。恐怕这马还是有目的的在跑呢。
桃蹊这样想着,就见那马在桃蹊不远处的路口打了个突拐弯了,那里再走不远就是华安堂了,这马还会送主人就医吗?真是有灵性!
桃蹊眼里冒出精光,毫不掩饰对这马儿起了爱惜之心,却也没有着急,向华安堂而去。
离着华安堂不远,就看到了门口停着的马,深棕色油亮顺滑的马鬃,原地踏着蹄子,缰绳也没有拴着,它也不跑,安静的在门口站着。
随即,很多刚才被马惊到的人也赶到了华安堂,指着那马说些什么,与桃蹊有过一面之缘的小伙计小柯在门口满是笑意的解释着什么,然后赔给了伤者一些伤药,被撞翻摊子的一些碎银子,事情也算是圆满解决了。
小柯长长的舒了口气,不满的瞪了旁边的马儿一眼:“你呀!又闯祸,每月来这么一次!就不能让你家公子早些时日来吗?非要到撑不住了才来,如果不是我师父的面子啊,这事可不好善了!”
马儿打了个喷,踏了两下蹄子,甩开头不理会小柯,小柯挥了挥拳头,转身看到了桃蹊。要说每天见到那么多病人,来来往往的小柯也没说记住过谁,可就是桃蹊,小柯竟发现,说来他自己也很奇怪,自己竟然还没有忘记这个小孩子。
小柯看着他不紧不慢的走过来,背着个足有他一半高的背篓,里面东西还不少,看上去沉甸甸的,可看他一片轻松的样子,竟仿佛那背篓不是背在他身上似的,小柯立时恍悟,看来,这小孩子还是个会功夫的。
两人视线对上,桃蹊扬起嘴角笑了笑:“早上好,小柯。”
“你好呀。今天来还是抓药吗?上次跟你来的公子怎么样了?”小柯立刻回了个笑脸,两人之间的对话就像是相熟很久的朋友一半,竟也不觉得突兀。
“他呀,好了。谢谢你关心啦。你们收草药吧?我前些天上山采了一些,另外就是上次的药钱,今天一并结算了吧。”
小柯一听,随即点点头,药堂里总是会从邻近村民和猎户手上收集一些药材的,阳明山那么大,除了常见的,有时甚至还能收到一些稀有的药材呢。“跟我来吧,重不重?我帮你拿。”
桃蹊摇摇头:“没关系,给你就可以吗?”
“嗯,给我就行。虽然看医治病我还没出师,但是药草好坏我小柯可是一把好手!”说着,小柯挺了挺胸膛,很是骄傲的看了桃蹊一眼。
桃蹊一笑,这小柯可真有意思!
买药的过程很顺利,药草都是完好的,甚至有一些还是很稀有的药材,小柯脸上满是惊喜,结算下了除了上次的药钱,桃蹊竟然还有了十两银钱的收益。
“桃蹊,你懂医术啊?”两人的关系自然也更亲近了一些,桃蹊也喜欢和单纯的人打交道,因为单纯,所以很好懂,反正又不是要你掏心掏肺,不能说的不说,无关紧要的说一些也没关系。
桃蹊点点头:“懂一些。不过没你师傅厉害。”
“那是,我师傅可是天下第一的名医,宫里的御医都比不上!”
桃蹊歪歪头,御医?这家药堂和宫里还有关系?华安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桃蹊在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懂医的,又是个功夫高手,能简单到哪里去?只是没想到还和宫里有关系。
桃蹊也不多问,话题一转:“门口那匹马我看着像是刚才在街道上失控的马匹,这会儿子倒是安静了。”
小柯一听,立刻满是哀怨的说道:“灵儿每个月都来这么一次,是你凑巧了赶上了。没伤到你吧?你下次再看见它在路上跑就靠边闪闪,说起来也不怪它,它也是护主心切,要是它的主人能够早一天来就医不要总是拖到撑不下去了再来也不会害的灵儿在路上横冲直撞。”
“原来还是屁通灵性的好马儿!”
“可不是!要不是这马看她主子情形不好跑的快,说不定南公子撑不过去呢!”小柯说完,猛的住了嘴,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嘘,可别说是我说的。咒病人的话被师傅听见了我可是要挨板子的!”
“放心,我什么也没听见。”
小柯笑弯了眼眉:“真是好兄弟!”
两人说着,桃蹊看着待的时间也够久了,再逗留下去也是不妥。正要开口告别,内堂的布帘挑起,走出两个人来。
前面的自然是华安然,后面的,却是个不认识的少年。
华安然挑帘出来就看到了柜台那里的桃蹊,两人视线不经意对上,华安然一笑,点点头,他倒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她。随即对身后的少年说道:“你且等我一下。”
少年点点头,见华安然向柜台走去,因为他挡住了视线,所以并没有看到桃蹊的样子,而只是看到一个孩子的纤细背影,微微侧头,有些好奇华安然竟然会主动去招呼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
桃蹊看着走过来的华安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走的慢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华安然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妥来,但桃蹊就是有种感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好像他知道很多事情,关于自己极力隐藏的事情。但这也只是猜测,没凭没据的她总不能上去质问人家——喂!你知道些什么?你打什么注意吧?
“华大夫。”桃蹊规规矩矩的打招呼,带着该有的尊敬和疏离。
华安然一笑,凤眸微眯看着眼前的桃蹊,瘦小的身子,还是做男孩打扮,身边足有她一半身高的背篓,里面蔬菜瓜果还有一些小玩意装了整整半框多,如果不是知道她身手不错,怕是也要担心那背篓会不会压趴下这个小孩子吧,这么瘦弱,真的一点也不像十四岁的孩子。
“还未请教小公子大名?”
“桃蹊,桃蹊柳陌的桃蹊。”
“桃蹊柳陌?”华安然眼神微闪过一丝异样,柳陌?巧合吧。“真是个别致的名字。”
那一闪而过的异样,虽然快,也掩饰的很好,但一直注意着华安然的桃蹊自然没有错过,已经是第二个人了,第二个听见她的名字露出这种表情的人,他们到底想到了什么?
“关于上次的药方,华某想向你讨教一二,不知桃蹊可否赏光?”华安然此话一出,桃蹊倒是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上一次,似乎他确实有这方面你的意思,只是因为突然的病人给耽搁了。
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桃蹊也对于华安然听到自己名字后的异样起了探究的心思,于是点点头:“华大夫客气。桃蹊只是粗通一些毛皮,哪里当得起讨教,反该是桃蹊应多多向华大夫请教才是。”
华安然一听,面上立刻满是笑意:“那好,桃蹊跟我来。”桃蹊与华安然一起转身,自然与那个少年打了个照面。
少年不过十一二岁,广袖窄身的冰蓝色织锦袍子,同色丝线绣着雅致竹叶纹,玉带束腰,腰间悬挂着一枚碧绿镂空雕刻貔貅的玉佩,与头上挽发的碧绿玉簪相互辉映。英挺稍显清秀的剑眉,一双杏眼黑瞳,挺直的鼻梁,嘴唇微薄粉红,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虽然年纪还小,但也可以看出,日后必定是一名翩翩公子。
少年在看到桃蹊的瞬间,脸色很是怪异,眼睛一眨不眨的落在桃蹊的脸上,半晌没有移动一分,许久之后才有些颤抖的问道:“华大夫,这位是?”
华安然显然对少年的反应很感兴趣,眼神露出兴味盎然的笑意:“这是桃蹊。桃蹊,这位是江湖上声名赫赫的擎天堡堡主南天浩的独子,南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