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山里,凉爽清新,端是舒服的很。但是,夜里更深露重,也格外的清冷。
擎天堡位于阳明山翠微峰的半山腰上。这一片空地,是地动的时候山体裂开产生的断层。于是,整个擎天堡三面是悬崖峭壁,倒是个天然屏障,但如果有什么事情,也容易被瓮中捉鳖。
于是,擎天堡并不因为这天然的屏障而放松了四周的警示。悬崖上有哨塔,明岗暗哨十步一设。巡逻队三班倒,几乎没有死角。
天色暗下来以后,院落,道路上灯笼火把点燃,防卫比白天更加严密。
一队巡逻队刚刚走过,锁子甲的防卫服,手握长戟,要选长刀,背上背着弓箭,装备精良,堪比皇宫大内的御前侍卫。
这队巡逻队与对面而来的队伍迎了个照面,对了暗号,擦肩而过,背对而驰。第三队已快走到拐角,就这空挡,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踏过树梢草尖,如同一阵融入夜里的风,飘渺悄然无声。
他对山庄的防卫很了解,停留的地方均避开了岗哨,利用的都是巡逻队之间不超过半刻钟的时差,一路无阻,直到落在一处院落里。
院落很精巧,外围栽种着绿竹,院内,流水,小桥,假山奇石,百花齐放,虽然不大,却俨然是擎天堡花园的缩小景。一排青砖红瓦,雕廊画柱的房间,红木镂空雕刻繁复花纹的窗户紧闭着,透出微弱的灯光,一女子窈窕的剪影映在窗上,虽只是个影子,却也让人无限暇思,那,必定是个美人。
黑色的影子确认了院落里除了那女子并没有别的人,便从屋顶一个倒挂金钩推开了没有插死的窗户,一个翻身进了屋里,窗户随即关上,就像,从来没有打开过。
女子坐在梳妆台前,绣着红色曼珠沙华的抹胸,青白色的丝绸长袍,露出洁白的脖颈和小巧的锁骨,修长的双腿在丝绸的长袍下若隐若现,一双玉足裸露出长袍下摆,十指如同一颗颗粉色珍珠,圆润可爱。铜镜里映出一张妖娆妩媚的脸,二十几岁的年纪,因为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十几岁,脸色虽有些苍白却细腻嫩滑,巴掌大的瓜子脸,柳眉弯弯,眼皮很薄,眼角狭长,微微上挑,挺立的翘鼻,微薄的嘴唇,弯弯的嘴角即便没有表情,也带着三分笑意,顾盼之间,自是万种风情,妩媚非常。此时,却因为她冷淡的表情和眼底的冰冷减淡了几分魅惑,显得清冷高贵起来。苍白的脸,没有上妆,一头乌黑长发垂落,盖住了坐下的凳子。
纤细嫩白的手握着一把象牙梳,一下一下梳理着胸前的长发。
窗户打开又关上,她也没有动,依然保持着开始的速度,洁白的象牙梳,乌黑发丝穿过,滑落,黑白分明,对比强烈。
“你怎么会来?”女子悠悠然开口,未转身已经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只是疑惑了一下。
来人一身墨色锦缎衣衫,袖口露出纹绣着镂空木槿花的镶边,长发束起,古铜色的肌肤,剑眉入鬓,狭长的双眼精华内敛,鼻若刀削,不薄不厚的双唇,俊逸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
来人,赫然是景飒。
景飒径自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手指轻轻的敲了下桌面:“问你点事情。”
“哦?”女子似乎被提起了兴趣,冷淡的脸上多了表情,转过身:“什么事情,竟然需要我帮忙?莫不是你的任务不顺利吧?”
景飒一笑:“我的任务顺不顺利倒不用你操心。我来问你,只因这件事与你也有几分关系。”
“哦?”这样一说,女子更是好奇,与她有关系?这倒是很新奇。
“与南天浩的前妻,你的姐姐柳琴有关。”
柳琴?女子抿嘴一笑,眼神微闪过一丝异样,站起身走了过来,在景飒对面坐下,桌上的烛火透过粉色的灯罩映在她的脸上,退去了苍白,变得粉嫩剔透,翻过茶杯,提起茶壶倒了杯茶水,握在手心里摩挲着杯沿把玩着:“你该知道,我对她,并没有多少印象。”
景飒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柳陌,并不需要你对柳琴有印象,只要你去查一下,她和南天浩是否有孩子。”
柳陌蓦然抬眼,嘴角微翘,大大的杏眼微眯,眸光流转间风华无限,若有似无的带着一点迷离:“这个不用查,我也可以告诉你,南天浩和柳琴有个女儿。”
景飒放下茶杯,茶杯与桌面接触,轻轻的一声脆响,似自语一般的重复了一句:“有个女儿……”
柳陌视线紧紧的盯着景飒,对他细微的奇异反应感到有趣,眼底满是兴味:“没错,有个女儿,名叫南雅歌……不过,柳琴身重血罂粟,毒素母子传承,子生,母死。南雅歌自生下来,就身中剧毒,三岁那年就死了。”
“死了?三岁?”景飒喃喃自语着,兀自的陷入了沉思。三岁?而今,就该十四了……年纪正好……
“对,死了。”柳陌眼波一转,探过身去,柔软的嗓音轻轻的在景飒耳边响起:“你问一个死人做什么?”
景飒微微侧了下身子,轻笑一声,看向柳陌:“我自然不会问一个死人。”
不问一个死人?“你是说,那个孩子还活着?”柳陌一惊,随即否认:“不可能!那个孩子不可能还活着。”
“为什么?怎么说也是你姐姐的孩子!她要是还活着,也是你的亲人,你不高兴?”
柳陌冷哼一声坐直了身子,脸上毫不掩饰的嘲讽:“亲人?我没有亲人!即便她活着,也不是我的亲人!”我的亲人只有一个……谁也代替不了。
景飒认识柳陌时间也不短了,她不在意名声,不在意贞洁,甚至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但是却一直在心底藏了一个人,而且没有停止过找他(她)。一直在找,不停地找,却没有样貌,没有名字,一丁点的线索都没有,只是那么找着,就连安然都认为,她的寻找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那人,怕是早就不在了。不然,以蹊径的势力,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找不到。
柳陌想起些什么,脸上带着怀念,渴慕,痛苦交杂的神色,握紧的拳头指甲掐进手心,殷红色的血液透过指缝流出,晕染了锦缎的桌布。
景飒忙转移了话题,引开柳陌的注意力,毕竟,如果放任她这样下去,指不定要发什么疯。“你怎么确定她死了?”
柳陌深吸一口气,半天才缓缓吐出,借以舒缓胸口的压抑:“她自出生身上就有血罂粟的毒,母亲因她而死,南天浩自然不待见她,后来苏梦进门,虽然只是个病秧子的挂名大小姐,毫不受宠,但因为是嫡女,南天浩即便不愿意见她,却没有短了她一丁点东西,苏梦怎么可能容的下她?借着苏岩的名号,把南雅歌送去了炼狱谷,一年后,就传来消息,不治身亡了。”
景飒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你是说炼狱谷苏岩?”
“是。”柳陌看着景飒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什么的脸色扑哧笑了一声:“她不可能活下来的,苏岩对苏梦,可以说的言听计从,你以为他会让一个苏梦要她死的人活着吗?”
景飒脸色几经转变,最后忽然一笑:“那可不一定。我先离开了,对了……无栾的任务以后不要接了,还有,苏岩已经死了。”
柳陌一惊,无栾这件事,她倒是在绿衣回来报告才知道和景飒冲了,可是,绿衣却没有说苏岩已经死了?!
“你确定?”
“确定。”景飒点点头,看桃蹊就知道,如果苏岩没有死,她怎么可能活的如此恣意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