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蹊撑着身子半坐起来靠在床头上,因为这番运动额头冒出了汗水,竟像是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急促的喘息着,久久才平静下来。
忍不住为自己的孱弱苦笑一下,如果是以前,她这样的情况恐怕早就丢了性命了。
很快,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待到门口的时候,稍后的两人自动分立两边,只一人推门进来。
桃蹊知道,救她的人来了。
他已经脱去了那件遮掩住全身的披风,换上了月牙白青丝银线绣着暗纹的锦袍,长发束起,簪了根玉钗,端是更加显得面如美玉,丰神俊朗。行走间步伐稳健,器宇轩昂,竟有种步步生花的美感,这样一个男子,美的即使是女人都会自惭形秽。
桃蹊坐起身子,看着他,两人视线相交,赵涤的脸上便挂着温文的笑意,就算是面对桃蹊这样过于放肆的眼神,都没有丝毫改变。桃蹊如今虽然年幼,但是那种从灵魂带来的煞气却丝毫未变,反而愈加显得凌厉,能够在她的注视下面不改色的,就是这份处之泰然的定力,就足以让桃蹊确定,此人身份,绝对不一般。
赵涤同时也在心惊,一开始,或许他只是一时好奇,因为在破庙里的印象,这样可以为了别人奋不顾身的孩子,让他看着她奄奄一息,他还真是觉得如果就这么死了,那就可惜了。对桃蹊的好奇,他也想知道,与死亡如此接近之后,她是不是还可以保持初衷。
彼时,他的印象里,桃蹊不过是个坚定有些执拗的清冷少年,当得知她的身份后,他又觉得好奇,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孩子,就是她的那一身毒也足以证明她所经历过的事情绝对不可能让人和平和幸福一类的事情联系上,究竟是怎么样的地方,竟然会让一个孩子与毒相伴十年之久,那时候,她才多大?怎么会有人能对幼儿下此狠手。这样的人,必定出身江湖,就算现在有雁门挟制江湖事务,但是,南天月的心思谁也猜不明白,他不相信他!想来,三哥也是不相信的。
江湖险恶,他一开始就知道,但是看到桃蹊他还是很气愤,救下桃蹊,也是为了能够从她这里了解始末,那样的地方或人,绝对不能够在月翟国逍遥法外!
赵涤走到床边撩起衣袍坐下:“你醒来了,可感觉还好?”
“多谢公子相救之恩,桃蹊无以为报,公子如有吩咐,桃蹊定当尽力!”
赵涤即便存了利用她的心思,此刻也知道遮掩,于是微微一笑:“举手之劳罢了。我姓赵,单名涤,排行七。你叫做桃蹊?哪两个字?”
“桃蹊柳陌的桃蹊。”一如以往的解释。
桃蹊,桃蹊柳陌……名字在喉咙间滚动一番,赵涤微笑着:“好名字。让我想起一个人来。不过,也许是我多想了。”阳明镇擎天堡的南天明的妻妹,似乎,就叫做柳陌吧。但是,想来应该是巧合。
桃蹊也没有探究的心思,对于赵涤的身份,她也懒得去猜测,现在,她唯一需要关心的就是她离开后,玉溪怎么样了。有景飒在,还有那个身份可以的郑茉莉,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我昏睡了多久?”
“七天。”
桃蹊微微皱眉:“这么久了吗……”
“你刚醒来,可是饿了?”赵涤这话刚说完,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随着开门声,桃蹊醒来见到的那个小丫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赵涤站起身,结果托盘挥手让丫鬟下去,然后回到床边坐下。将托盘放在床头的矮柜上,端起碗来,右手小指微微翘起,拿起勺子轻轻的搅拌,舀起一勺,轻轻的吹凉,送至桃蹊嘴边:“这是专门给你熬的,你刚醒来,只能喝粥。”
说着,赵涤看着桃蹊,柔和的目光里全是等待的希翼,这样的被人对待让桃蹊浑身不舒服,他们只是陌生人,他这样的举动如果按照这里的风俗礼教,即便桃蹊只有十四岁,也已经太过了。
桃蹊抬起手:“我自己来吧。”
赵涤却绕开了她的手:“你身上没有力气吧,能够拿得住碗么?我喂你。”说着,勺子依然举着,脸上的笑容一丝变动也没有,眼底的坚定摆明了他的坚持。
桃蹊无奈,放下手,微微张嘴,含住了勺子,粥煮的很烂,入口即化,香醇的米香让她浑身都舒畅了起来,好像一下子活了过来。
赵涤见她吃了,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继续一口一口的喂着,而有了开头,后面便不再觉得难为情,桃蹊很快调整了心态,就当对面是看护,不过,是个太过有身份的看护罢了。而他这样做的目的,终究会有说出来的一天。
很快,一碗粥见底。赵涤将碗放下,帮着桃蹊躺了下来:“你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好好的睡一觉。等你醒来,我再来看你。”说着,帮着桃蹊掖了掖被角,桃蹊睁着眼睛看着赵涤自然顺畅的仿佛做了千万遍一般的做完这一切。
桃蹊本来就很虚弱,此时吃过一碗暖暖的粥,疲惫的神经已经催促着她进入睡眠,而赵涤,她已经不再去猜想他这么做的目的,因为,现在的她什么也做不了,既然没有危险,那么,接受现状,努力养好伤,等到她恢复了,才有资本来选择是拒绝还是接受。
而作为鱼肉的现在,只要接受就好了。于是桃蹊遵从着身体传来的信号,闭上了眼睛,呼吸慢慢的变的规律绵长。
赵涤的脚步声远离,除了房门,轻轻关上,远离,连门口守着的人也一起离开了。桃蹊微微睁开眼,看了眼床顶,茫然的眼睛眨了眨,然后闭上,很快,陷入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