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澈知道自己的手很好看，但是如果她的父兄再这么盯着她手里的信笺下去，她可能会不好意思的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她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白皙完美的手一收回去父亲和大哥都送了一口气。明澈轮廓优美小巧的唇微微一抿，轻声道：“如果父亲和大哥没有意见，就按这个办吧。”
这让本来松了一口气的两个男人又提起气来。明德漆黑的眸子眯了起来，看着小自己一轮的妹妹，清了清嗓子道：“小妹，你可看清楚了，陛下是让你选，恭亲王家的三个儿子。”
明澈掩唇一笑，柔声道：“大哥，我当然知道。我看到名字了，你也没有看错，我选择嫁给二世子，皇甫璋。你刚刚看到了，我写得很清楚。”
明德看了一眼马上要被气趴下的父亲，为了尽尽孝道，他只好又开口：“小妹，我想陛下是想让你嫁给大世子皇甫圭。”
“不要。”小手立刻纠结的绞在一起摇着头：“我不要嫁给那个名字像乌龟的人。”
明德立刻握紧了拳，控制自己不去撕碎明澈手中的那张纸。她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陛下赐婚，因为恭亲王的三个儿子均为王妃所出，而本是邻国公主的王妃更宠爱二儿子，皇帝恐怕赐婚给长子会引起剽悍的公主的不满，便想了个法子，只说赐婚恭亲王府，让明澈自己选择嫁给三子中的哪一个。最小的皇甫瑾今年刚刚十三岁，当然不可能被选，剩下的皇甫圭和皇甫璋只要是脑子正常的女人都会选德行操守，才华能力都无可挑剔的皇甫圭而不是那个花名全天下除了做艳诗什么也不会，被王妃宠坏的二世子皇甫璋。
“澈儿。”前任丞相明温良开口了：“你可知道，二世子的名声并不好。陛下能让你自己选就已经是恩赐，你要明白陛下的心意啊。”
“父亲。”明澈微微敛裾行礼：“您从我和大哥小时候就教导我们要为王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澈儿身为女子，不能登上朝堂为国效力，但求一解陛下的心头大患。二世子深受公主疼爱，但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嫁不得，他日公主闹起来，陛下嫁哪位家的女儿都是得罪人。倒不如我先选了，陛下从此高枕无忧。”
这话说得有礼有节，如果明德不了解自己的妹妹很可能会被这段话感动的流泪。但是问题就在于他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为陛下解忧？她恐怕是为了自己省事吧。
皇甫璋曾公开说过，他此生最讨厌官宦闺秀。他宁愿娶青楼妓女都比千金小姐有趣。而他的妹妹恐怕就是对这一点中意的不得了，嫁给一个对自己没有兴趣的夫婿，是多少少女的噩梦，也是自己妹妹的最大梦想。身为五音馆宫堂堂主的妹妹，可是以收集皇家消息见长的。那如水含烟的怯弱娇眸，那可怜楚楚的纤弱身姿，那恪守礼节的一板一眼，全是骗人的。这些硬件配合着她前任丞相幼女，现任丞相小妹的身份，在宫中不知道捞取了多少消息，为她赚了多少金银珠宝。如果让那些暗恋她可以排队到朱雀门的青年才俊们看到她说起八卦时灿然生光的面容和数钱时豪迈奔放气魄，恐怕有不少人要心碎的自杀吧。
目光转回自己的妹妹，明德低沉好听的声音带着些无奈：“如果你执意要这样，那么我叫罗衣来给你量身，做嫁衣。”
“德儿？”明温良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居然同意他唯一的妹妹嫁给那个王朝最烂的男人，一个公开表示会抛弃自己妻子的男人。
“父亲。你教导过我，不可违逆陛下的旨意。要知道，陛下的旨意是要澈儿自己选择。澈儿选了，无论选的谁，哪怕是皇甫瑾，我们也不能劝说她改变，不然就是违逆了陛下的意思。”
明温良低声道：“选皇甫瑾也好啊。”
罗衣来为她量身的时候说的也是这句话：“选皇甫瑾也好啊。”与明澈差不多高，但是才十五岁的少女一身锦绣罗缎，上身是天青色云罗纱的小褂，披着鎏金的云纹披肩，下身瓷青的锦织百褶长裙，露出些许粉青缎子的鞋面。手中给明澈认真的测量，并在小册子上记下数据。
明澈任她翻来覆去的摆布，有着千金小姐该有的耐心：“罗衣，你每次来都要给我重新测量数据，你真的是裁缝吗？”
罗衣用衣袖掩着唇笑答：“澈姐，你真讨厌。人家是不是裁缝，你的身子难道不知道吗？春夏秋冬，哪一套衣服你穿着有半点不舒服。身为霓裳羽衣斋的继承人和羽堂堂主，这两样身份让我对姐姐你的穿衣格外重视。每次重新测量是应该的。更何况这次可是嫁衣呢。不然辜负了丞相大人的嘱托，罗衣可就不好意思了。”
“我大哥他真的有钱给你付定金吗？”明澈被罗衣转过身子：“以往我叫你来你都要收出场费，我可不认为，能把这么辽阔的丞相府弄得空旷的可以当竞技场的父亲和大哥会有钱付你的出场费。”
“丞相大人是没有付。”罗衣笑眯眯的量好最后的数据：“所以他签字答应回报我一件事。明丞相一诺千金，罗衣自然欢喜。不但亲自出场，而且你这次大婚的衣料我也一并出了。”
“我大哥可是只老狐狸。”明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裙：“他有说答应你什么事吗？”
“既然答应我了，说是任何遵纪守法的事都算。”
“那就只有以身相许了。”明澈捂住自己的脸痛苦的样子说道：“大哥，没想到你为了嫁妹妹不寒酸，又为了不卖掉这座先皇御赐的宅子，居然把自己的终身给卖了。作为妹妹，我真的是，很感动啊。”
罗衣皱起眉头：“等一下，你在说什么，以身相许？”
明澈放下手，无辜的点点头：“大哥二十岁拜相，誓言将一切献给朝廷。为朝廷兢兢业业一生，皇上感念大哥的忠诚就允许他自己选择妻子。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大哥二十有八还不结婚却没有被赐婚，反而是我，才二八，就要被踢出家门。你要求的事如果是法纪内的，何必找他帮忙，他一定会秉公办理。法纪外的，他是不会答应的。他只有一件事自己能做主，就是跟谁结婚。答应你的不是以身相许，是什么？”
罗衣脸色变了一变，明澈走上前安慰道：“算了，被大哥摆了一道没什么。这证明你是正常人。只有妖孽才能斗过他。他就知道你不会嫁给他，才敢这么豪爽的答应你一件事的。怎么样，要不要赌一口气，嫁进我家来，让我看看我大哥那******贤良恭敬名臣脸变脸时候的样子。”
“被你们兄妹两轮流玩吗？”罗衣拿起软尺，有些愤愤的收拾着：“别让我有一天挖到他的消息，否则有他好看的。”
“那你是没机会了。”明澈摇了摇手指：“我从当上宫堂堂主，只有一个人的消息从不掉价但是从没有被卖出过。因为……没货。就连昼夜潜伏在他身边的我，也抓不到他的任何把柄。大哥他可是做任何事都是朗朗乾坤下均可对人言的无趣之事。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罗衣一脸哀怨的回到“霓裳羽衣”的时候，苏息刚刚端起那只五彩琉璃的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看到罗衣刚要开口，就被她脸上冲天的怨气所震慑。本来张开的口又闭上了。罗衣拖着一身繁复华丽的服饰，走到苏息身边，深吸了一口气，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眶里滑了出来。男装打扮的少女顿时扔下手中的茶杯，有些瑟缩的挤在红木椅子的小角落，颤声问道：“罗……罗……罗衣……衣……你……你……怎，怎……么了……”
“息息……有人欺负我……”小手抬起来，抹掉那滴泪水：“你要帮人家出气……”
“欺负你？”苏息顿时忘却了害怕，凑上前去：“是谁，是谁这样拥有无与伦比的勇气和能力，我苏息想向他求教一二……”
“苏……息……”甜美的声音顿时让少女又一次缩成了一团：“我的意思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澈姐的哥哥，当今丞相，明德。”
“哇塞！”苏息惊讶道：“你连丞相大人都敢招惹。难道你没听澈姐说过，她大哥就是个没缝的蛋，连苍蝇都不叮的。这种正常人一碰就死的毒物还是远离一点的好。而且，你知道的，父亲说过，爷爷的愿望是将五音馆发展成一个娱乐休闲的八卦场所，你和丞相大人作对，对我们的发展很不利啊。”
“息息，人家知道，当年五音馆还是皇家情报机构的时候，就被明相吃的死死地。哎，算了，就算是息息也不可能比明相更强了。”
眉目疏朗的少女额头抽搐了一下，但是没有接罗衣的话，这个恶毒的女人想激她，她绝不上当。天下人都知道，招惹皇上都不能招惹明相大人，她又不是脑子坏掉了。而且以明相大人的正大光明，罗衣如此气急败坏一定是她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就是这样，凡是和丞相大人做对的人，都是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