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圭看着喝了口热茶，逐渐淡定下来的明澈，不知该说什么好。前来找她的侍女黄钟拿帕子帮明澈轻轻地擦了一下眼角微微泛起的潮湿，明澈抬手阻止了她，然后朝着皇甫圭微微一欠身道：“大世子，既然公主宣召，那么明澈不便久留。如果方便，刚刚看到之事，大世子若能当做未曾发生，明澈感激不尽。”
“舍弟唐突，我实在是万般抱歉，不知该怎么向小姐道歉，小姐如此肚量，我感激不尽。”皇甫圭微微躬身。
“大世子……”明澈的脸有些苍白，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皇甫圭澄澈无伪的黑眸，她轻轻叹了口气：“没什么，只是并非是您的错，您无需道歉。”
明澈回身刚想走，皇甫圭却开口了：“明小姐……”暖阁里只有他们三人，皇甫圭唤过后，半天却没有说话，明澈有些奇怪的转过身，看着皇甫圭的头微微有些低着，阳光斜照进来，勾勒出他好看的轮廓，淡雅清逸，身如修竹。
“明小姐真如传闻所说，是为了陛下并不为难才选择了舍弟吗？”皇甫圭终于抬起头，似乎鼓足了他所有的勇气才问了这个问题。面对温润如玉的皇甫圭，明澈突然觉得自己一开始的理由似乎很难说出口。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开口道：“现在再说这些已然无益，大世子。”
皇甫圭又踌躇了一下，紧接着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向明澈伸出手：“小姐还记的这个吗？”
那是一只小小的纸鹤，用的是她父亲和大哥写公文专用的宫廷菱花白绢纸笺。很多年前的一个模糊的记忆在她脑子里微微浮动开来。
“小哥哥，这是我第一次叠纸鹤，送给你。”
“啊？为什么？”
“大哥常说做什么事都要有个凭证，我和小哥哥从现在起一辈子都是好朋友了，所以那这个做个凭证。”
她小的时候常常被父亲带进宫陪乐阳，有的时候乐阳如果有课程她就会在宫里一处僻静的地方独自玩耍，等着乐阳下课。那个时候经常会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小男孩也到她秘密的小天地，他们很聊得来，身为明相女儿的明澈有了比乐阳还早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好朋友。明澈在学会叠纸鹤的时候送给了他一只，并且和他说定永远都是好朋友。那时候还很小的明澈根本不知道这个小男孩就是恭亲王进宫伴读的长子皇甫圭，而皇甫圭却通过那千纸鹤的材质知道这个说和他一辈子都是好朋友的小女孩就是明相的女儿。后来，先皇为了不让明澈等待乐阳公主过久，下旨改动了公主上课时间。因为改动的突然，所以明澈并没有来得及告诉她的小哥哥，而不知道小哥哥名字的四岁的明澈失去了她的第一个朋友。
明澈看着那只纸鹤捂住了唇，接着肩开始收紧，眼泪含在眼眶里，克制了好久，她才颤抖着开口：“抱歉，失礼了，大世子……但是，十二年来，您还如此惦念这段友谊，明澈……明澈感激不已。”
皇甫圭泛起一个淡淡的微笑：“我只是想告诉小姐，无论如何，我都相信小姐是一诺千金的人。当初说好的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既然是好朋友，以后在王府中，请不要再将我当成外人，如果璋儿他欺负你，我一定会帮你出气的。”
“谢谢……小哥哥……”明澈噙着泪水，看着突然失而复得的年幼的朋友，一向克制的内心也微微因此软化。那个曾经去为自己采花而被蔷薇的刺扎破手的小男孩现在已经长成了如玉少年，他还一直记得自己与他的约定。她已经将那朵他插在自己发上的蔷薇弄丢了，而他却还留着自己叠的拙劣的纸鹤。
“小姐……”黄钟在一旁提醒道：“再不走，公主就要等急了。”
明澈忍下眼泪，微微的泛起一个笑：“那么大世子，我告辞了。”
皇甫圭笑着点点头，看着她离去优雅的背影，然后笑容逐渐没落。他秘密的向陛下请求赐婚，他原本自信满满的相信当年的那个小女孩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在弟弟和他之间一定会选择他。但是，明相的女儿做出了一个深明大义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选择。他原本想要在新婚之夜给她一个惊喜，让她知道，自己一直在默默地看着她长大，看着她长成帝都的典范。他甚至想好了，在结婚后的第一天，他还为她摘一朵蔷薇花。为此，他在自己的院落种了蔷薇他知道她喜欢干净洁白，种的便都是白蔷薇。每到花开的季节便一丛丛一簇簇的如堆云积雪。但是，现在她即将成为他的弟妹，真的如她所说，真的只是永远的好朋友了。
皇甫圭返回皇甫璋的房间时，他正在桌边独自小酌，看到自己的大哥一脸不赞同的神色站在自己的门前，他笑了一下：“怎么，大哥你来找我算账了？”
“为什么那么对明小姐？”
“大哥你喜欢明小姐为什么不干脆让陛下赐婚给你，反而要她自己选择？”皇甫璋没有了往日在人前的放荡不羁，面对自己大哥走进屋，关上门，他也放下了酒：“我看你真是和大皇子念书念久了，染上了他的坏习惯。他当年那么吞吞吐吐的，也难怪最后要放弃了太子的位置去追个女人。”
“你真是越来越放纵自己了。”皇甫圭皱着眉：“明小姐即将是你的妻子，你这样对她……”
“我这样对她不是很正常吗？”皇甫璋的眸子犀利的穿过自己的哥哥：“我从生下来都没有见过你今天这么紧张的样子，你喜欢她吗，大哥？”
“我们的婚姻不是用喜欢或者不喜欢衡量的。陛下已经下诏，明小姐将是你的妻子，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了。”
“你从不逃避问题，大哥。这么说是喜欢了？”皇甫璋站起身：“不过也是，像明澈这样的标准小姐，就应当配大哥这样的标准世子，我横插一杠在这里似乎太不识趣。明小姐被我轻薄了还念着后悔选了我这件事，看来，明家的深明大义下也是有私心的，明小姐是想嫁给你的，大哥。要不我去跟陛下说说，我们换换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