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楼主的母亲玖夫人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不是因为她武技超群也并非因为她出身武林名门。而是因为她嫁入百鬼楼后，将她的丈夫前任楼主楚狂和自己的儿子现任楼主楚客都治的服服帖帖的。有谁不知道百鬼楼真正一言既出，不可违背的是他们的玖夫人。因为百鬼楼是暗杀组织，所以嫁入百鬼楼的女子都会舍弃姓氏，以防仇家报复家族，玖夫人也一样。只是特殊的在于，玖夫人姓闻人。”
“闻人！”明澈惊讶的捂住唇：“他是金夷的表哥？”
“是的。楚客的外祖父就是当年开国时震慑过天下的刑官闻人弥纶。时人称为绝刑官，到他手上的犯人断没有不招的。开国为了整治余孽需要这样的官吏，乱世当用重典。后来国事稳定后，闻人大人便以重典不再合适治世为由辞官。他那性格火爆，传承了他刑讯天赋的的大女儿闻人玖嫁给百鬼楼第二任楼主，也是他少年时便结下的挚友的儿子楚狂。端雅清婉，但性子也是刚烈的小女儿闻人贞雅，嫁给了江湖名门——玉面修罗金清。金氏镖局声威显赫，第一暗杀组织百鬼楼从不接对金氏镖局的单子，并不是畏惧他的门第，不侵害官府也并非因为不敢。只是闻人玖平生只对一人纵容，就是她的小妹妹，金夷的母亲贞雅夫人。而贞雅夫人最宠爱的便是她唯一的女儿金夷。他们与金氏是姻亲自然不会伤及一体。而闻人大人一生为国，身为他女婿和外孙的两任楼主自然也同样效忠于皇室。有时皇室不方便解决的事情也会由他们出马。这也是为何牵涉到百鬼楼摆平的江湖事，朝廷往往不插手的原因。”
“原来如此。”明澈点着头却也微微皱起眉：“这么楚楼主就算这么做了，也一定会小心不留下任何让金夷发现的把柄。就算金夷去，楼主也会矢口否认的。那凤仙姑娘没救了吗？”
“她动你心思起就该知道是万劫不复。”明德看着自己的妹妹：“更何况或许楚楼主能问出背后真正的主使者，知道凤仙姑娘对二世子情谊和她身手的人并不多。而这个人要如此利用凤仙姑娘杀你，其心可诛。”
明澈松开抓着明德袖子的手，然后走到窗口，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管主使者是针对大哥还是我，总之都是因明家而来。明氏三代为相，正如凤仙姑娘所说位极人臣，如日中天。虽然战战兢兢，未敢有所偏差，也不曾有辱祖父贤相之名。但是正如先人所讲‘察见渊鱼者不祥’。家族三代已然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凤仙姑娘说的或许正是人们认为的，明家贤相之名甚至盖过了帝王贤德的名声。让他们认为就算是皇亲的恭亲王也不敢对明家有所怠慢。再如此下去，就算皇上英明，又怎能保我明家福泽绵长？公正决断，被流放查撤者心存报复，上位者也难免猜忌。所以大哥……”
“所以，我到今日依旧未婚。我若有子嗣，难免众人猜测，是否又是第四个明相。当年五皇子弃位而走，留下的虽是戏谑之言，但我也看得出其中不乏对明家的不满。他甚至认为接替皇位就会成为明家的傀儡，与其如此，宁愿不当。”明德安抚着妹妹的忧虑：“明家到我为止，我会在卸下相位后再考虑娶妻或是生子之事。八年来，我时时物色，颇有些人选。闻人大人的小儿子虽是乡间布衣，不愿入朝也不愿跟随金家，但是他的独子已于前年通过科举入朝为官。两年便凭政绩卓拔为御史，想必假以时日，必能担当相职。”
明澈回头看着自己哥哥那依旧常年不变坚毅的面容：“大哥，跟我讲朝中的事，不担心我是个女子不识大体，会在外面乱讲吗？”
“我的妹妹……”明德看着明澈的面容，坚定地一字一句的说道：“岂会和一般的女子相同。明家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有相才。倘若澈儿为相必定会比我更好。”
明澈微微展开了一个笑：“谢谢大哥。”
“所以我相信你选择二世子必定有你的道理，澈儿。”明德走到自己的妹妹身边：“我支持你的选择。无论何时，你后悔了这个选择，相府都还会为你敞开大门。世间人如何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澈儿你是否幸福快乐。明家的贤德不会因为你的幸福而蒙尘。对待这件事，你可以随时后悔。”
“正如大哥你说的，明家的儿女有相才。如果连区区王府我都不能齐家，又何谈有平天下之才呢？”明澈伸手握住大哥的手：“你放心，我从小什么时候委屈过自己了。”
明德正经八百的面容，坚硬的声音却说出了让明澈眼眶湿润的话：“我知道小时候你不喜欢学习行为举止，你只喜欢爬在树上晒太阳；你不喜欢穿闺阁小姐的绣衣罗裙，你只喜欢粗布宽衣；你不喜欢小女子情调的怨诗，胸中有大韬略。但是为了父亲身为丞相的荣誉，为了我能继续为相的前途，你勉强自己举止端庄，衣着严谨，去参加你最讨厌的各种宴会和小姐们吟诵风雅的诗会。你想成为帝都第一，你要比沈霁月更优秀。你想证明你的父兄，所以你……一直在委屈自己。澈儿，你是我的妹妹，我可以为帝国献上一切，除了你的幸福。”
“大哥……”明澈的眼泪缓缓的流下，眼神有些模糊的看着那依旧不动神色的哥哥：“澈儿……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我都记得的，澈儿。”明德突然对自己的妹妹笑了一下。自从明德二十岁那年成为丞相，明澈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笑过。那年她才八岁。
“我记得澈儿你在我念书的时候，夏天怕我热，家中没有侍女，你就自己替我扇扇子。冬天怕我冷，家中连买碳的钱都没有，可是父亲不许我们说冷。你就偷偷的跑去替人家做零碎的活，积攒着换回一块一块碳，自己不论多冷都不肯用，说要哥哥念书的时候用。那年南方遭受天灾，从皇家到普通百姓都减免用度，国家困难的时候，你一天只吃一顿饭，把剩下来米给我和父亲，说父亲和哥哥还要为国做事。而你饿的很了就整天的歪在床上看书，进宫还要装作没事的陪伴乐阳，不想让陛下和公主知道府里的窘迫。查处巨贪周处那次，他派人绑架了你来威胁我，我差点就要答应了他们。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无论如何我做不到看着你死在我面前，但是你却不顾利刃将你割伤对我说你不要明家的荣誉被你的苟延残喘玷污。那时如果不是金清来的及时，你可能就已经死了。我发过誓，澈儿，我会努力让你幸福……”
“大哥……”明澈已经被哥哥的话说的哽咽，几乎无法出声：“这都是澈儿份内的事……”
“无论是谁，想要伤害你，我都不会原谅他。哪怕是陛下，你不愿意进宫，我连陛下都可以拒绝。我一定会查出幕后的主使，我不允许有任何事威胁到你，澈儿……你乖乖的待嫁就好，我会解决这件事的。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再为你担心了，如果觉得不好，随时回来。答应我，好吗？”
明澈忍不住流着泪笑了，她说：“这算是哥哥在澈儿出嫁前的交代吗？不是都应该交代些三从四德，服侍舅姑之类的吗？”
“我相信这些对你来说都没有问题。”明德拍拍自己妹妹的肩：“答应我，好吗？”
明澈看着第二次强调着问自己的哥哥，点点头，如同小时候一样回答：“好，这是澈儿和哥哥的约定。”
看他答应了，明德放心的离开，前往他之前就准备去的刑部，明澈看着明德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自己勉强，委屈还有大哥，那大哥的委屈又有谁知道呢？为了帝国，为了家族，为了陛下放心，他不动情，不放纵，数年如一日的为国家奔波，又到何时能够结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