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没有否认他的话，沉默了一下，才说道：“陛下的意思是还希望能给五皇子一次机会，不要闹得太僵。如果他愿意罢手，既往不咎。”
“看他当年为了先一步对付我甚至对大哥下毒手就知道他不可能罢手。”皇甫璋的拳握紧了。明德知道他又想起当年那件让他抱憾终生的事，便轻叹道：“大世子现在无恙，便是万幸。若是强逼五皇子谋反，生灵涂炭，也不是大世子所乐见。皇室被有暗卫，其中就有这样的含义。有些能私下解决的事情，最好做的悄无声息。”
皇甫璋没有因为明德的劝说恼怒，反而是会意的一笑道：“这么说，明相大人是同意有些事情我做的悄无声息。毕竟这些事情不好声张不是吗？”
“爵爷这话问我就不对了。”明德依旧是一脸严肃：“这是爵爷的职责。而我只负责保证民生安定，天下归心。”
皇甫璋摇头道：“明相，我是听着先祖父的贤德长大的，也是看着令尊的行止学习的。只是到明相你，似乎纯正之气大部分被澈儿分去了。她能若为相，或许能和先祖父一样。”
明德听他这么说，一向板正的脸上掠过一丝不着痕迹的笑意：“是吗？澈儿如果听到了，一定很开心。毕竟能得到以识人著称的暗卫皇甫爵爷的‘赞赏’，应当没什么遗憾了。”但同时他也在心里补充：如果知道连暗卫都能骗过，他的小妹应当会欣喜若狂吧。只是皇甫璋不但是被五皇子盯上多年危险度极高的暗卫，也是个实打实的浪子，私生活混乱。而感情上，心中也依旧放不下沈十二，这些他都是知道的。所以皇甫璋在他心中并不是理想的妹婿。只是妹妹选择了他，再加上，现在皇甫璋也确实是不得罪郡主和泽不孤的一块最好的挡箭牌。毕竟五皇子虽然在暗，但是他的心思是明的，他可以随时提防。有皇甫圭在，他也并不担心皇甫璋会对明澈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毕竟他对大哥的敬畏不是假的。而郡主和泽不孤的心思就令人难以揣测了。身为丞相要帮这个年轻的帝王坐稳王位，要做的事还有太多。泽家要拉拢也要压制，现在刚刚借助澈儿与泽家和好，就不能马上翻脸。至少要等到五皇子的事结束，再无后顾之忧，才能办泽家的事。明德和皇甫璋都明白，皇甫昭那句轻松的“有二哥哥和明相，朕一定不会再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意思。陛下要他们一旦五皇子和谈不成，立刻处理，绝不留情。想来五皇子为了对付他们明家连王位都白白丢掉了，甚至可能性命不保。如果他知道有今日，还会如此在乎他们明家的如日中天吗？所以他选择慢慢隐退，毕竟五皇子最初是因为他们明家而生出这许多事端，但是说当今陛下没有从中做手脚他是不信的。陛下现在还不动明家，是感念他利用明家登上了皇位，也是需要他稳固皇位。只是他明白，凡事太满必有其害。他们明家只求为国为民，当年跟从开国皇帝揭竿而起是，如今功成身退亦是。当年祖父与父亲对先皇帝救于危难，所以在大肆流放，贬压先帝权臣之时，他们明家躲过一劫。但是他可没有妄想幸运一而再再而三。他当年拒绝澈儿进宫也是因此，他们明家不能再和皇帝有任何关系了。陛下当年不过也是试探他们明家是否有成为外戚的野心。他当年若是答应了，不但是妹妹，全家都会有危险。世人都称赞陛下贤明，明家耿直。又怎么知道这后面的诸多纠葛。
至于澈儿为何会选皇甫璋，真正的理由他心中有七八分猜测，当时同意也不过是因为觉得一向对这个妹妹亏欠，所以任由着她。只是现在时日还短，皇甫璋本对她没有什么戒备，又因为五皇子的事分去了心神，没工夫注意她。但是如果在皇甫璋发现之前他的小妹妹不能毫无破绽的全身而退，恐怕他又有麻烦了。毕竟喋血之狼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主。玩火有风险，保命需谨慎啊。现在他只期望五皇子能在蓄势待发，急于报复的狼牙下多坚持一段时间，让自己的妹妹有机在被揭穿前会脱身。要同时做到对帝王忠心和对妹妹纵容还真是一个技术活啊。
皇甫璋送走明德，又进了屋。看到冯去非正在写着什么，便坐下道：“澈儿怎么样了？”
“璋哥，您放心。嫂子的事包在我身上。我已经让人给娘送信的，不会对嫂子有一点影响的。”冯去非将写好的药单递给黄钟，嘱咐了她要亲自看着煎，以及每天给明澈吃的时间和剂量。皇甫璋看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面色有些苍白的明澈，心中有些不忍。自己若只是浪子皇甫璋，恐怕会被她的才情，善良，单纯所打动，义无反顾地回头陪她做一个逍遥的爵爷夫妇，过着神仙伴侣的生活。可是，就像他问的那样，为什么要选他，他一生都无法摆脱暗卫之名，他永远都要在那鱼目混杂的地方保护这个国家。她本名为澈，又何必来被他这污水侵扰。五年前那场宫变虽然发生的悄无声息，但是对他来说却是最深重的背叛。他本已决心堕入地狱，才会对沈霁月不挽留，才会不愿意听她解释，才会想要以这种最痛苦的方式记住她。但是澈儿却义无反顾的来到他身边。他把自己的名声弄丑，为的就是不耽误那些女孩子，她们长在温室里，没有必要知道这世间的丑陋。和明相一样，保护这个国家也是他们皇甫家该做的事情。只是……皇甫璋抬手拂过妻子有些凌乱的发，看着她因为自己的触碰睁开了眼睛。
“我吵醒你？”皇甫璋柔声问道。
“没有。之前觉得自己睡了好久，现在睡不着。刚刚不过是听冯大人的叮嘱闭目养神罢了。”明澈解释道：“大哥走了吗？”
皇甫璋看到明澈眼中有些许期待，虽然不忍让她失望，但是还是说道：“明相大人要去追查线索，他也是保护你心切。”
明澈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答案，只是点点头，然后对皇甫璋道：“爵爷，如果您抓到了犯人，能不能答应我帮她减轻判刑。”
皇甫璋有些哭笑不得：“澈儿，她险些害死你。抓到了按律是可以五马分尸的。你现在和婚前不一样了，你是我的妻子，她谋害你就是谋害皇族。这次谁也救不了她，能不祸及他人就不错了。”
“可是，她只是一颗棋子，真正犯罪的人是幕后指使者。”明澈因为冯去非在，没有说出五皇子。冯去非淡淡的笑了一下，对皇甫璋道：“璋哥，我先出去了。我还住往常我住的地方。你不用管我，嫂子有什么事，你只管叫我。”
皇甫璋微微颔首，表示同意。冯去非一走，明澈便又道：“还有，冯大人好奇怪，就算他的外祖父在太医院身居要职，他为什么可以直呼您璋哥？他叫我嫂子岂不是和三世子一样了？”
“他性子就是那样，不爱在宫里，神出鬼没的乱混。我们是烟花酒友，在那种地方互称冯大人和世子岂不是有损帝国颜面。”皇甫璋撒谎面不改色。暗卫并非只有他一个人，他只负责处理皇家的事物，所以当年五皇子看到他的名字时也被迷惑，没有接着向下翻，以为只有他一个人。而事实上，暗卫有很多，以各种不同的身份潜伏在各种行业阶层，代替曾经苏语五音馆的职能。而与五音馆曾经半公开的形势不一样，暗卫基本上互不相知自己的身份。他与冯去非也是早年因为调查先帝之事，是任务的需要才被陛下相互引荐，知晓身份。所以多年来，两人还为了五皇子的事暗访，成为挚友。冯去非自然是叫他璋哥。
皇甫璋见明澈相信了，便趁势道：“伤你的人，你不要再担心了。如果能询问出口供，或许可以等到五皇子归案时减轻刑罚。你现在好好休养，你没有大碍，才是能为她减罪的关键。”明澈点头表示顺从的又闭上了眼睛。
皇甫璋反身出了屋，进了冯去非的房间，开口第一句便是：“要试探五音馆。”
“啊？”冯去非不明白他这没头没尾的话。
“五音馆虽然曾为皇室效力，但现在毕竟已经脱离掌握。宫堂堂主一向又以对宫中消息了如指掌而闻名。《五音》第一期写的就是我和澈儿，供稿人一定一开始就把目标锁定在我们身上。但是五音馆的第一任馆主苏语是老明相的挚交，我不方便和明相大人探讨此事。但是也不能就此掉以轻心。你拿了钱去见宫堂堂主，试探她是否会卖我和澈儿的消息。记住，要装作是五皇子的人。”
“我明白。”冯去非点头：“宫堂堂主一向不以真容示人，在五音馆宫堂隔屏风相见。又有雇有金家的人守护，要想弄清身份估计不容易。”
“若是她没有反意，这也是五音堂的规矩，我们没必要处心积虑的破坏，非要见真人一面。反而会弄得陛下和明相不快。毕竟苏老馆主当年对王室的贡献颇丰。现在虽然不归皇室所辖，但面子还是要给几分的。”
“好的。”冯去非弹了一下手：“璋哥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