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昭并没有在往常会见皇亲的“鸣凤阁”召见皇甫璋夫妇,而是让人直接带他们去了御花园的“沉香亭”。不出皇甫璋所料的,泽不孤正伴在皇甫昭的身侧,两人似是在品论茶道。皇甫昭见皇甫璋和明澈远远的来了,没等他们走进亭子行礼便抬手道:“二哥哥,二嫂免礼。快来,最近百夷送来了茶,说是培育的珍惜种类。名叫‘美人腕’。泽大人喝了说极好。”
按照宫中的礼节,在觐见皇帝的时候,皇甫璋与明澈是不能有什么肢体接触的。可是皇甫璋却挑衅似的拉起明澈的手就往亭子里走,边走边说:“陛下盛情,臣谢过了。”说罢,回眸温柔对明澈道:“澈儿,你最爱清淡的茶。我听母妃说过这‘美人腕’奇清入骨。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正好尝尝鲜吧。”
“爵爷。”果不其然,泽不孤开口了:“爵爷此时拉着夫人的手,恐怕不妥。”
“泽大人……”皇甫璋还没说话,皇甫昭倒先开口了:“二哥哥他本来洒脱惯了。也难为他对二嫂如此呵护爱惜。今日没有在殿里召见,也算不上是君臣见礼,只当是自家人聚聚。这正是新婚的,这点小事就算了吧。”
泽不孤也没有再坚持,四人同在桌前坐下,茶刚过一巡,便有公公进亭子说是谨身殿大学士文殊求见。听到文殊的名字,明澈一直紧绷的心情有些放松下来。文殊是哥哥的好友,同时也是父亲的学生。他的祖父辈是功勋卓著的将军,文氏一门虎将,最小的文殊却偏偏只喜欢咬文嚼字,舞文弄墨。当年他的父亲威远将军就把他送到父亲的门下读书。文殊天生神韵,有菩萨像。相传他出生时,将军夫人梦到文殊菩萨踏狮子下凡,所以取名文殊。本以为踏狮下凡,文家会再多一名声威赫赫的武将,却没想到是个终于符合自家姓氏的书生。
在皇甫昭的示意下,公公带着一个年约二十五岁的青年进了亭子,行动间朗月星辉的气质如同从画卷中走出的菩萨般,比起冯去非正义仁善的外表来,文殊多了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可是这仙气却不是国师那样的孤高,反而是慈眉善目的让人想要靠近。
文殊刚进了亭子向皇甫昭行了礼问安,泽不孤就站起身来。明澈也犹豫着准备站起却被皇甫璋按住了。文殊看向皇甫璋和明澈,又是一礼道:“爵爷,夫人。”
“文大人客气了。”皇甫璋仅仅是颔首回答,明澈却再也坐不住了,站起福身道:“文大人,多日不见,您风采如昔。”
皇甫璋知道文殊是前任明相的得意弟子,对明澈来说也是如哥哥一样的人物。再加上,文家兵权在握,连泽家都要忌讳三分。虽然文家不买明相的账,可是文殊这个文家的金宝贝却是对明家言听计从。这也是为何泽氏虽然对皇甫家不满,却也不敢有所大动的缘故。泽家与文家有姻亲,但却始终不敢赌文家如今的当家对自己小儿子的宠爱。泽不孤对文殊示好,明澈也绝不落后,此时是两个家族的对抗,而皇甫璋乐得看到自己的妻子意识到泽家和明家到目前为止是有所对立的。
“夫人也明澈如昔。”文殊微笑着问候了入朝后便难得一见的明澈,并特意嵌了她的名字进去。
“爱卿为何事而来?”皇甫昭挥手让人搬来了凳子并示意所有人都坐下。文殊虽是坐下了,但依旧谨慎的拱手道:“陛下,是为紫芝公主的事而来。百夷遣使送来国书,说是希望紫芝公主抵京时不住在驿馆,而是住恭王府。王妃遣人来说这事百夷王室有修书给她,她也同意了。现在要回信,臣拟好了。想着一则是让陛下过目,二则是关于给紫芝公主的两国互为友好的信物。您前些日子说是在黄玉双龙首璜和青玉兽面纹琮之间取一个。因为两者都是先皇所爱古物,所以礼部还是想问问您最终的意思。”
皇甫昭抵着下巴想了一下道:“还是青玉吧。”
文殊颔首表示记下了,皇甫昭紧接着又道:“紫芝公主的画像送来那日,你见过了。美若天仙是事实。若不是国师和泽大人都不赞成,我倒不介意纳这么一个妃子。你年届二十五还没有娶亲,赐婚给你到正合适。”
文殊还没有回答,皇甫璋先开口了:“陛下,文大人是您钟爱的臣子,文家又是当朝显贵。这个安排真可谓是妙极。”
明澈见皇甫璋为了推自己哥哥的麻烦这么不顾道义的扔给别人,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可又听到泽不孤说道:“陛下确实英明。只是百夷本身为公主不能为妃就颇有微词,说是希望能够嫁给亲王。恭王妃是紫芝公主的表姨母,百夷王室和紫芝公主的父亲周氏都希望她还能嫁入王室,要一个王妃的头衔。想来似乎大世子更合适。”
“朕本身也是这样打算的,王爷王妃也是如此。可是你也知道,国师对这件婚事并不赞成,想来或恐有异。”
“国师只是说暂时不宜订婚,未曾言不宜嫁娶。公主来后,还是先请国师再过定夺的好。”泽不孤并不放弃劝说皇甫昭。皇甫璋与泽不孤用眼神较量着。明澈则看着仿佛置身事外笑眯眯的文殊。文殊也感到了明澈的目光,调整了眼神,给了明澈一个友好的微笑。这个微笑让皇甫璋从与泽不孤的对视中回过神来,再次抓住了自己妻子的手,夺回了妻子的注意力。
文殊虽然十八岁入朝后并不再常到明家,就算去探望老明相,也十分守礼不单独见明澈。但是皇甫璋知道,在自己之前,文殊是最有可能差点娶到明澈的人。他与明德一起读书长大,明德将他视为亲弟,又是老明相的得意弟子,少年时代也算得上与明澈青梅竹马。他可比与明家并不太合,而且被软禁多年的泽不孤更有优势。而且明氏和文氏确实也差点订婚。至于后来为何作罢,他虽然不知道,但是至少他知道文殊是危险的。尽管他清楚以明澈和文殊两个人的性格,现在就算有请,也不可能再旧情重燃。但是他就是不爽明澈曾经和这个男人那么亲近过。孤高的泽不孤和花名在外的他不管谁娶了明澈,想必都会有人在心中认为不配。可眼前这个被帝国上下的人亲切的称为“善贤学士”的男子一定是人们心中的绝配。现在想来这一定是上天对他花心的报应。他娶了一个不可能会背叛他的妻子,却还是要整日的担惊受怕。他知道这不是别人的错,只是他的心魔。比起泽不孤明显的企图,文殊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危险性。皇甫璋还是惶惶不安,这果然是上天给他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