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这天上午的赏花会,是明澈自嫁入恭王府后第一次参加贵妇小姐们的聚会,她的身份从以往的明相小姐变为了皇甫爵爷的夫人,成为了丹凤阁女官。她从这群女人中的一员一跃成为了比她们职权地位都要高的**之主。在皇后册立之前她都将能行驶这个权利,即便册立了皇后,也要让她三分。明澈知道,这样高的位子,很容易摔得粉身碎骨。
明澈由黄钟陪着到了往常赏花集会的朝云阁。朝云阁巧借地势,在宫中依山而建。是当年开国的皇后,也是乐安郡主的姑母最爱之地。为方便赏花,朝云阁有上下两层,但均无墙壁,全以落地窗为壁,可以推开任何一个方位的窗户,纵览御花园的各色花朵。为了使景色不至于太过单调,当年皇帝下令从山上引下泉水,绕阁成溪,赐名落霞溪。山水倚傍,煞是好看。自开国皇后起,每年贵族女子无论婚嫁都会在此赏花作诗,形成了春节赏梅,夏至观荷,立秋看菊和冬至品水仙的四次固定花会。
明澈刚进门,便看到乐阳公主正在与乐安郡主说笑,屋中也本来各自有小圈子谈笑,礼官唱了明澈的官职和名字,她看着所有人停下来,屋中霎时无声,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到她的身上。月白色的礼服,上面的纹绣是皇后才能用的九凤纹,梳好的发髻上簪的是白玉双凤和鸣簪,而手腕上露在外面的那只镯子则更是向所有人宣布了她已经折服了天都第一浪子皇甫璋。
就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动作的时候,明澈对着站在正中央的乐安郡主和乐阳公主标准的行了一个礼,如同她还是明家小姐一般道:“臣妾见过郡主,公主。”
但这臣妾二字一出,却也让所有人吸了一口气。在帝国,臣妾这个词只有皇帝的妻妾方可使用,明家小姐,爵爷夫人这个自称说明了她已经完全接受了女官这个职务的赏赐,并且决定行使她的权利。乐安郡主冷着脸看了她一眼,但还是抬手道:“起身吧。”其余各家女眷看这样的情形便也都识相的立刻向明澈行礼。
礼罢,各人才站定,便听到乐安郡主略带讽刺的声音:“不知道我这个老太婆是该叫你夫人呢,还是叫你大人呢?”
明澈淡淡的微笑始终挂在脸上:“郡主还是叫我澈儿便好。”明澈往前了两步正要开口,却见乐安郡主看见她耳上的翡翠耳坠脸色变了变,没等她说话便厉声问道:“这个是谁给你的?”
明澈被她突然地严肃弄得有些不明所以,便如实回答:“这是归宁那日爵爷送给我的。”
乐安郡主咬着牙,伸手开口道:“拿下来,给我。”
明澈皱起眉:“郡主,这是爵爷送我的,我不能擅自做主。”
乐安郡主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但是保养姣好的脸让她看起来并没有老态,并且还有如少妇,那张经历过宫廷的繁华和斗争,以及夫家的兴旺和衰落的面容,显得格外令人难以捉摸。那双与泽不孤如出一辙的星眸有着皇家血统的高傲:“不给我也行,除非你是我的媳妇。”
这话几乎要明澈后退一步,乐安郡主对泽不孤的宠爱比起恭王妃对皇甫璋的宠爱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是一向与皇室交好的她为何会在儿子被幽禁后立刻与皇室翻脸的缘故。泽不孤说过,他想要明家的女儿这件事,她的母亲知道,但是郡主怎能在这个时间,这样的地点,说出这种话来?她这样做不是给身为司礼官的泽不孤难堪吗?
“你在想为什么,是吗?那我就说出来,让在座的公主、郡主、命妇、亲贵们来评评理。”乐安郡主胸有成竹的样子让明澈感到有些不安,她看了黄钟一眼,黄钟会意的侧身隐入人群,乐安郡主虽然注意到了,却并不阻止,只是继续说道:“这翡翠耳坠的来历你们可能都不知道,但是我绝不会忘记。这是先父的遗物。”
乐安郡主的话明澈并没有怀疑,她发现或许陛下低估了乐安郡主对泽不孤的宠爱,她是想把自己从这个位子上弄下来,但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她那个声称非自己不娶的儿子。这个翡翠耳坠恐怕就是她如此胸有成竹的借口。
“当年先父在阵亡的那场战役之前,曾经将这对翡翠耳坠交给姑母,拜托她帮自己保存。结果先父再也没有回来过。在我出生后,姑母要将这对耳坠交还给我,但是当时我的母亲拒绝了。因为父亲并没有说明这个是要交给我的。后来母亲和姑母折中决定,如果我生的是儿子,那么这对耳坠将成为我媳妇的信物。当年我诞下不孤,先皇答应我等不孤选定妻子后,就将这耳坠赐给我的媳妇。也就是说,这耳坠只有我的媳妇能带。然而,没想到,不久之后,恭亲王迎娶百夷公主时,误将这对耳坠作为信物,从藏宝阁中取出,送往百夷。但是先皇承诺了,这对耳坠不会戴在恭王妃的耳上。如若不信,可以现在请恭王妃过来印证。”
没有人说话,因为谁都知道,恭亲王是不允许王妃在王府外单独行动的,哪怕是在皇宫。所以恭王妃并不能参加每年的赏花集会。现在如果要请恭王妃过来,势必是要惊动所有的人。更何况恭王妃性格直率又刁钻,本身就和乐安郡主有些不和的。现在看来,她们不和,私下还有这个耳坠的关系。现在郡主要将这件事放在台面上来说,必然惹怒王妃,而且无异于公然侮辱王妃。恭亲王虽然限制王妃的行动,但是却不能容忍她受一点委屈,乐安郡主此举正是挑衅王室的举动。
明澈淡淡一笑道:“郡主,这耳坠应当在泽大人新婚时赠与新娘。澈儿必然不会违背孝慈皇后和先帝的遗愿,所以,泽大人新婚之日,便是澈儿奉上耳坠之时。”
乐安郡主看着眼前的这个清丽的女子,这就是儿子声言非她不娶的女子。她如一株青莲般干净的同时,也如同她那位居高位的哥哥一样狡猾如狐。她抓住了这耳坠是要给泽不孤的媳妇这一条。当年阴错阳差给了王妃,王妃没有带是按着先帝的意思。但是先帝没有说过不能给王妃的儿子,也没有说王妃的媳妇不能带。她明明知道泽不孤非她不娶,所以她没有拿下来还给泽家的一天。
乐安郡主冷笑了一下,刚要说什么,却听外面通报说,明相大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