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抬头看去,卢玉兰散了绕体黑烟,露出身上大红绣金凤嫁衣,飞扬的黑发越显得脸色煞白,哀怨的目光迷恋地盯住林海。
刚才在幻境,林海看到自己高考得中跨马游街,卢腾彪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用全部家产做嫁妆求自己收卢玉兰为妻。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娶卢玉兰为妻后,朝庭知道原委,力赞自己气量非凡,让自己连升三级。婚后夫妻和美,自己不断加官进爵直至位极人臣。
这般美梦,林海从前想都不敢去想,当他在幻境中遇到,顿时沉溺不愿清醒。后来一个男人突然闯入,林海才发现自己还是在自己的小院里,旁边是吓得放声痛哭的妻子江雪,一个黑气雾气缠绕的鬼影被那个破坏自己梦境的男人挡住。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林海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本能地害怕,想跑却站不起来,他抱着江雪不是给她安慰,而是那个时候他除了害怕发怔,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直到一个突然出现的女子赶跑鬼影,力气才回到林海的身上。江雪向他哭诉刚才在幻境中遇到的可怕经历,让他止不住地毛骨悚然。
此时,面对卢玉兰的注视,林海的心情在怕与不怕之间摇摆,他知道卢玉兰不会伤害他,可是他怕卢玉兰变成魔物后的手段。
咬了牙,林海扬声向卢玉兰道:“玉兰,这件事绝非我辜负你,而是你爹贪权好利,要将你送去选秀。你家是郇炀城大户,因你要进宫,连县令爷都下令要我退婚,我又能说些什么?你我既然无缘,何必苦苦纠缠?还是遵从父母之命,方是儿女肯尽的孝道与大义。”
林海的话让卢玉兰的眼神变得更加哀怨,千种柔情万般不舍交织其中,虽然鬼魂没有眼泪,然而盈盈欲泪之意却是再明显不过。
“放你*的屁!”白素素大怒,她原以为林海只是迫于卢腾彪的淫.威,拒绝了卢玉兰,没想到他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亲,并且满口仁义道德地为自己的无耻找借口。白素素一个大耳刮子打过去,林海羸弱的身板顿时被打翻在地,四脚朝天。
卢玉兰和江雪同时发出一声惊呼,江雪扑过去将林海扶起,卢玉兰被许仙挡住,两女瞪着白素素,齐声问道:“你为什么打他?”
“他该打!”白素素吼了一声,首先对江雪道:“不关你的事,闭嘴!”江雪完全不明白原委,见白素素凶狠,连忙象鹌鹑一样缩头闭上嘴。
白素素对卢玉兰道:“你上午急着出门就是为了这个男人,是不是?”
卢玉兰听白素素说得直白,害羞地不敢承认,哀怨的眼睛瞅着白素素不说话。
“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还是为了这个男人,是不是?”白素素再问。
卢玉兰依然不说话,哀怨的眼神继续瞅着白素素。
这种矜持的大家闺秀作派真是太让人讨厌了,白素素心里嘀咕一句,向许仙吼道:“你别拦着她,让她过来,好好地认认真真地看清这个男人的嘴脸。”
许仙哪敢让开,皱起眉,诧异地看着白素素。在许仙的印象中,白素素一直温柔可爱,偶尔有点小冒失,决不至于做出掌掴男人的事情来。有那么一瞬间的时间,许仙甚至以为她是不是被什么上了身。
白素素看到许仙的皱眉,此刻顾不得在意他的看法,向卢玉兰道:“卢小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喜欢这个男人。你为他得病生命垂危,他却急着娶妻,急着自己快活,这样的男人值得喜欢,值得你为他成魔吗?”
白素素的话如利剑直刺卢玉兰的心窝,她微微颤抖了一下,带着哭腔道:“他是被迫的,是我爹逼他这样做的。”
白素素冷笑一声,“卢老爷只是逼他退婚,并没有逼他这么快就成亲吧。你看这院子修缮一新的模样,不是一两天可以弄好的吧?这位公子口口声声讲孝道讲大义,娶亲必然不会马虎,一整套问名纳采的手续办完又该是多少时间?合着你病的这段时间,他就一心一意筹备他的婚礼。他何曾关心过你,将你的生死放在心上?”
卢玉兰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白素素剁得粉碎,嘴巴颤抖着,望着白素素,没有眼泪的泪眼更加哀怨。
白素素看着不忍心,声音弱了三分,低声道:“你这个笨蛋,明明被男人辜负,还傻傻地帮对方找理由骗自己。他根本就不爱你,即使你爹不逼他退婚,让你们成亲,你以后也不会快乐。”
卢玉兰低下头。
白素素唉了一口气,柔声劝道:“刚才那一巴掌我是替你打的,你为他病那一场,他为你挨一嘴巴就算扯平,你现在和我们回去,以后大家只做陌路,可好?”
许仙这才知道白素素刚才暴怒的原因,虽然他还没有体会过****的滋味,可是让别人痛苦的同时自己却风流快活,这种人品让许仙也十分鄙视。单从这一点上说,林海挨那一巴掌也不冤。
此刻卢玉兰散了护体戾气,和普通魂魄没什么区别,许仙后退一步,劝道:“卢小姐,和我们回去吧,你身体刚刚恢复,魂魄离开身体太久会影响你今后的康复。”
卢玉兰抬起头,看着许仙和白素素,慢慢摇头,“我回不去了,从知道我爹逼他退婚的那一天起,我就回不去了。”
“啊?为什么?!”白素素惊问,她不明白卢玉兰是什么意思,看向许仙,想从他那寻找答案。许仙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惊,伸手想抓卢玉兰的胳膊,可是魂魄哪有实体的胳膊给他抓,手穿过卢玉兰的魂魄。
“离魂!你被谁施了离魂术?”许仙顾不得男女之防,盯着卢玉兰问,虽然卢玉兰没有回答,他已隐隐猜到了答案。
凭这几天的相处,白素素已经了解许仙的脾气,他这样看着卢玉兰证明事情非常严重,白素素不禁问道“离魂术是什么?看你这样子,似乎很不妥?”
许仙向白素素解释道:“你还记得附身在卢老爷主仆身上那两只狐精么,卢小姐中的便是和那相同的离魂术。魂魄从身体里硬逼出来,过程会非常地痛苦。离体后的魂魄会成为施术者的傀儡,任由施术者摆布。”
卢玉兰一怔,脱口道:“松明道长不是这么说的,他说我的魂魄只是暂时离体,等我爹以为我死,将我葬后,他便会将我挖出来,送到这里。”
“他是在骗你!”白素素气得跺脚,“他长得那么猥琐,一看就不是好人,你怎么能相信他的话?”
卢玉兰低头不语,从知道父亲逼着林海退婚那一天起,卢玉兰就抱着必死的念头和父亲抗争。哭闹,绝.食,装疯各种手段,她用了个遍,卢腾彪根本不为所动。卢玉兰绝望了,就在她支开丫环和惠香准备悬梁的时候,松明道人突然出来在她的房间里,告诉她用离魂术装死瞒过父亲,和林海重结连理的法子。
虽然松明道人一再强调过程会非常痛苦,卢玉兰还是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只要能和林海在一起,她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痛呢。
离魂术要三十六天才能成功,这三十天的每一分每一刻,卢玉兰都生活在针尖与火芒之上,那种痛是从灵魂深处用刀一点一点将灵魂从身体里剥离,无处躲避,没有片刻的停息。卢玉兰在漫无止境的疼痛中煎熬,林海的名字是她唯一的止痛药,想到他,想到和他一起携手的将来,卢玉兰觉得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为了自己的坚持,她有时候甚至觉得痛苦不是痛苦,而是幸福。
当许仙赶走帮助卢玉兰施术的狐精,白素素用赤玉果将自己救醒,卢玉兰并不是欢喜,而是绝望。
卢玉兰知道,离魂术已经进行了三十天,自己的魂魄三魂七魄损伤大半,即使赤玉果真是修炼圣物,连吃七七四十九能治好自己,自己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她白天出门只是想最后看一眼林海,了却自己这桩心事,没想到会看到林海成亲!
想到自己的痛苦和委屈,卢玉兰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怨恨,不知不觉离开自己的闺房,向林海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