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爱兄。”崔敏瑜合上扇子,施施然正准备优雅的报复回来,却正见众星拱月中的微瑕,只听四下议论,知晓是闻名遐迩的瑕妃娘娘,露出温雅的笑容,上前行礼。
“原来是新科探花,本宫失礼了,”微瑕淡淡的笑,“如此节气,大家热闹着,随意一些吧,那边长亭坐坐。”
微瑕话说的委婉随和,众人哄然应诺,只有几个大家闺秀的脸色不好看,依稀听到低声的嘀咕:“都嫁了人了,还不安分,真是山村来的,半点礼数都不讲。”
旁人听见了,也只是不加理会,微瑕淡淡的笑,她自然知道出嫁的女子不能随意和外来男子见面,不过都见到了,也不能转过身就当做没看见吧,再者,这等节气上,太子都不介意让后院女子随意走动,她又在乎什么?
崔敏瑜反客为主,上前恭谨的道:“请娘娘先行一步。”回身就冲几人挑衅的拱拱手,笑容让程处亮恨不得杀人灭口。房遗爱雪白的脸更是一阵青一阵白的,一时间暗潮汹涌。
茶果很快就摆了上来,衣香鬓影,花团锦簇,俊男美女环坐,此间怎能干吃点心不作诗?崔敏瑜笑道:“听闻遗爱兄才学满腹,敏瑜初来乍到,已早闻声名,只是一直无缘相请,如此风光甚好,遗爱兄不要吝啬,可让众位一览少年风流。”
夹枪带棒的,房遗爱的水平有多少,微瑕不清楚,但至少唐诗三百首上没有留下只言半句,当然崔敏瑜的也没有,毕竟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传承千古的诗人,大多还不得志,不说文章憎命达吗?
也许是不错,只是还没达到那种千古流芳的地步罢了。
房遗爱不屑的站起身,高声念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诗,话说,被好诗养叼了胃口的微瑕,还真没有听出了什么含义,倒是文采斐然,辞藻华丽,押韵也不错,听得众人叫好声一片,应当是不错吧。
毕竟房遗爱不知道,但房玄龄的家教还是可以信任的。
接着就是崔敏瑜的诗作,再然后便是众人你长我短,你赞我我捧你,也没多大意思,看着程处亮越黑的脸色,不多时就有人要挑衅他了,可怜见的,跟了他那不读兵书的老爹,能咏出个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就不错了。
好歹是交情不错的,见不得旁人刁难,微瑕便出言道:“若说这辈里出挑的,也来的七七八八了,或文采,或武略,听闻德昭左武卫演武得了魁首,这文会已过,本宫说不得要见识一下京城里勇武第一的风姿了。”
这话说的,明显是给程处亮台阶下,他抬眼感激的看了一眼微瑕,应声而立,按礼节要了腰刀,杀气腾腾瞪了方才不时扫过几眼蔑视的崔敏瑜,拉了架势得到微瑕的点头许可,瞬间刀光大作,舞的是电闪雷鸣,一团光影,看不清路数,只道寒气凛凛,冷风扑面……
微瑕无语,这小子完全是玩命了,这场合哪有这个玩法的,都是一招一式节奏韵律拿捏均衡,要的是美感,是艺术,配上伴奏,那就是没啥杀伤力的剑舞。
这太血腥了,太暴力了。微瑕也就罢了,崔敏瑜就有点受不了了,这招式完全是冲着他去的,刀风不时的带起崔敏瑜的衣衫飘动,在这场合,还得保持一幅泰然自诺的样子,笑容依旧温雅,汗水却是顺了额头往下不要钱的趟。
传说中的汗湿沾巾啊,都说春寒料峭,回去可不要伤风了。房遗爱几个笑的那个舒畅,就差给鼓掌叫好了。
微瑕暗叹,不人道啊不人道,可怜了人家玉面公子,这帮五大三粗的家伙,都不带怜香惜玉的。
说话间,就到了开席的时辰了,微瑕也就施施然的告退,回到了女眷那边的席上,交情好的也都打了招呼,不熟悉在这节气上寒暄的也不冷清。
由于程处亮的关系,微瑕和清河公主比较熟悉,性情上也合得来,尤其是人家柔柔弱弱的性子,在程处亮出门之际,将府里几个新罗婢都弄不见了人影,和和气气的把夫君拾掇的服服帖帖,两人相敬如宾和和美美举案齐眉,让微瑕甚为叹服,愈加交好。
因为不是正式的宴会,所以座次都是比较随意的,大都是交好的人坐在一起,互相聊着,也没有设立主席,因此微瑕也不顾侯婉儿几位端着架子招呼宾客,径自坐到清河公主李敬边上,笑语道:“这些日子不见,德贤是愈加的丰满了,可是又怀上了?”
程处亮家里已经有了一对龙凤胎,过了年已经两岁了,都能牙牙学语蹒跚走几步了,养的是程家的标准基因,壮实,圆圆的脸蛋瞪大了眼睛,非常可爱,几次见面都是忍不住一番疼爱。
李敬笑着瞥了微瑕一眼:“可是不一般,如今都娘娘了,眼红啊,自己生养一个去。”她一向是和微瑕玩笑惯了的,也不多加避讳,直接就调笑起来。她比微瑕长上三岁,眉眼已经开了,如今更是风韵翩然,让身为女子的微瑕都不由的看直了眼。
惊讶的看了李敬肚子一眼:“真的有了?上天不开眼啊,都儿女双全了,还止不住的福气。”这年头,多子多孙是大富大贵,就是一般老百姓家里都是如此,何况子多不愁的国公府。
这也是李敬能拿捏住程家的一个理由,没人敢说她一人霸着夫君,生养在这边呢。听闻卢国公已经和几位老友吹嘘了好几次了,都不见脸红的。李敬又是柔和的性子,孝顺温柔,在外嫁的公主中,名声也是极好的。
“几个月了?”微瑕好奇。
“就这两个月的事情,还没怎么显怀。”李敬浅笑着,脸上满是慈母的光辉,看的微瑕一阵眼热。
“真羡慕啊。”微瑕拿了块糕点,也许正是因为李敬的这番类似母亲的心态,即便只有十七岁,也让微瑕心里有些依赖,有时候却是难免的像个小孩子一般。
李敬也不在意,她原本就知道微瑕的性子,是看不上她夫君的,没提防着,加上性情相合,便也由着她:“也有一个多月了,听说可是得宠,有点感觉没有?”
李敬毕竟是公主,知道内苑的事情也不算难事,只是:“什么感觉?”
“这傻姑娘,当然是身孕。内帏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说,我那皇嫂可不像面上那个恭顺,要不这些年来也不会只有两个儿子,你自己注意一些便是了,我想母后在,也不会任由旁人拿子嗣胡来,”李敬顿了一下,又道,“终究是没有娘家人,虽有些声名,内宫可看不见这个,总之,你知道。”
话说的不中听,但微瑕知道李敬是好意的,心里一阵热,能到这份上,李敬是真心将她当朋友的,伸手就握住了李敬的手,点点头道:“我心里有数,多谢德贤提醒。”
李敬一笑,周边走坐下了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这种事情,虽然她是公主,总是不好插手哥哥内苑的事情,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万事都靠微瑕自己了。
宴会一直到傍晚时分,妃子们也不好多呆,女眷这边也都散了,但是男子那边却是不到深夜估计不太可能结束,李承乾一直到开席前才出现的,虽然名义上他是东道主,但身份摆在那边,要是来的早了,估计都会觉得拘谨。
也就意思一下罢了,作为太子也不可能人前人后肆无忌惮的结交大臣,弄得李世民起疑心。
回到宫中用过晚饭之后,微瑕就开始发呆了,话说李敬还是给她不小的打击的,听的贵妇人们都嘴里说着儿女的不是,却难掩得色,心里头有些不爽。
虽然生理上她还是个孩子,但心理上已经近奔四了,难免就有点形单影只的感触,这点侍女们是不太理解的。
毕竟她才刚进宫,才十四岁,时间多着呢。
最关键的是,所有人都觉得她得宠,连着几日宿在显徳殿,没事情就跑去蹭饭食,半点没有忌讳,太子殿下也由着她,可说是荣宠一时无二。孩子那是早晚的事情啊,四个宫女心里都非常的欢喜,有前途的主子总是比那些都没人记得的要好多了。
于是,伺候起来也愈加的用心,见微瑕的心情不好,走路也轻了很多,推出一人问起来:“主子,可是心情不好?”微瑕待下人一直是不错的,虽然不像有些有钱的,没事就赏赐什么,却从没有因为心情而迁怒责罚过。
微瑕点点头,暗叹了口气,她真的不想说啊,虽然看似风头很强健,但是,但是,难以启齿的是,李承乾压根就没和她那啥过呢。
暂且还留在一个亲吻上,想起来,就想咬碎手中的绣帕,几乎郁卒的想下春-药了。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也没有办法,只得上了微瑕最爱吃的各种桂花做的小点心,在柳絮的示意下都退到屋外守着,给微瑕一个安静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