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王家的小姐落落大方，见了礼后，说了几句寒暄，便各自告别了，微瑕站在原地，笑意盈盈的看着远去的两个人影。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高宗李治啊，有时候她常想，若将这位除去了，是不是历史便不可避免必须拐弯？可又会想，毕竟李治是在李泰和李承乾之后才落实的，要不是两位相争，怎会渔翁得利？
即便没了李治，难道不能是李恪？不能是其他的哪位皇子吗？谁又知道历史会往哪边拐弯呢？以前还能下手，现在入了东宫，要是真的出了晋王事件，免不了便会严加彻查，微瑕不能冒险，即便没有证据，只要出现一点东宫的可能性，让那位多疑的帝王有了心思。
最后只会推着历史朝既定的方向前进，微瑕赌不起，即便她一直在赌，用自己的命在赌。
长安郊外，一位相貌堂堂的威武男子跨着马对迎面而来的人笑的开怀：“程处亮你小子最近可是过的愈发滋润了。”
程处亮行至面前，伸手就是一拳，段郧早有防备，两人竟在马上互相拆起招来，不多时，两边的家丁们也赶到了近前，这才收手。
“几年不见，身手长进不少么，”程处亮笑道，有些感慨，“你也来了。”
段郧远远的望着长安城，道：“是啊，我来了。”随即又笑道：“你小子不好好接风，那可就不饶你。”
“怎敢啊。”说话间，便一起骑着马走着，离得众人远一些，说着近些年的事情。
此次招段郧回京，是李世民打算出征高丽，当然，现在还只是想想，甚至没有众臣，只有为数极少的几个猜到一点底细。
其中就包括段志玄，段志玄的身体近些日子时常不大利索，想是年纪大了，也是早年的时候落下的病根，当年不当回事情，如今老了，便都找上门来了。段志玄已经上过两道折子告老还乡，李世民再三挽留，却也知道拖不了多久了。
段郧作为段志玄的嫡长子，又娶得只是当年跟随段志玄的亲信部下的女儿，虽说是开国公侯之列，却甚少有结交走动，这些年又去了扬州，更是愈发的沉寂了。
既然段志玄要退下来，少不得段郧要补上去了，也算是安抚老臣。当然另一方面，段郧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李世民也看在眼里，段志玄的身体不好，扬州之事大多由段郧处置，井井有条，深得李世民的赞许。
又文武双全，性情沉稳，当得一个人才，如今正是好好历练，储备人才的时候，等到老臣们都退下了，大唐天下就靠这帮子年轻人撑起来了，不得不说，李世民看的相当的远，从不拘一格启用薛礼就可见一斑。
和程处亮这样被自家老爹打压的闲散将军自然是不一样的，这点即便程处亮也看的出来，是打算要重用段郧了，如今大唐周边有的仗可打呢，说起话来难免有点提不起劲来。
段郧作为程处亮志同道合的好友，怎么不知道他的心思，大家都是粗人，也讲不出什么安慰话来，便只好试图转移话题：“听你说，你和那位瑕妃娘娘关系不错？”
一句话出来，程处亮差点就要摔下马去，什么叫做关系不错啊？好吧，和旁人算起来是比较熟悉，但这样问起来，难道不是很，那个么。
须知人言可畏啊，老大粗的程处亮，难得是细发了，主要是那帮子损友眼神总是暧昧，害的他还因此被老爷子立了规矩，靠，什么跟什么啊，他可是粉纯情的说。
“跟你说啊，我认识了一个人。”
“什么人？”程处亮还打算好好解释一番，不能让难得心思比较直比较对他胃口的段郧也往歪里想，却不想他下一句话便转了个弯，有点措手不及。
段郧洒然一笑道：“便是君倚楼的楼主，楼倚君。虽是江湖人，一身才学伟岸，自是风流不假。”
“难得听见你如此夸赞别人，楼倚君，有机会真得好好结实一番。”程处亮笑道，他们都是武人，本身就对门第观念观念不是很看重，何况自家底子都是草莽出身，一向秉承英雄莫问出处，闻言，便对被段郧赞叹的楼倚君生出些好感来。
而被两个人谈论的某人，其实正在京郊的一座农家小院中闲坐，那晚与段郧告别之后，便一人单骑来到了长安，竟然要比拖家带口的段郧快了半个月。
此刻楼倚君眯了眯凤眼，拨着琴弦，道：“你为何对我如此执着。”
微瑕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我觉得你很面善。”
“我想，这构不成瑕妃娘娘三番五次出现在楼某面前的原因。”慵懒的姿势，一种难言的魅惑力四下散去，让人不敢直视。
微瑕丝毫没有察觉楼倚君的杀气一般，依然笑得如春日暖阳：“若论才学，楼倚君称第二，天下无人敢言第一，可称当世鬼才。”
“瑕妃如此赞誉，可让楼某无比惭愧，”话是如此说，脸上却是半点羞愧的表情都欠奉，当然也没有被夸奖后的喜悦，表情平淡的有些冷漠，“所以，瑕妃想说服我为太子殿下谋划吗？”
确实，若楼倚君真的有心权势，或者说有心于朝堂的话，考个科举半点问题都没有，当今圣上又是公认的明君，以楼倚君的心术，三五年内难道还谋不了一席之地吗？说句大话，即便宰相，又有何难？
给太子做谋士，李世民可是春秋鼎盛呢，未来还真是难说，便是楼倚君有逆天才华，为何又要花费力气做未必将来就不会走狗烹的差事？
这要求可谓无礼之极，至少在常人看是如此。
微瑕却真的认真的点头：“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过不是给太子做谋士，是给我。”
楼倚君微微有些惊讶，随即挑眉：“东宫一个新近的妃子？”
“楼倚君，你不是第一次见到我了，六年了，这个交情可不算浅。你瞒不过我的眼睛，你不是闲云野鹤的奇人侠士，你有野心，有欲－望。一辈子江湖草莽，可不会是你的追求。”微瑕淡淡的笑，品着茶，似乎随意的说着。
楼倚君眯起眼，杀意在酝酿，却最终化为平淡：“那么，瑕妃又打算许诺我什么呢？”
微瑕淡淡的笑了，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打算许诺你什么，或者说，我许诺不了你什么。”
只是顿了一下手，楼倚君对此虽有些意外，却无半点惊讶：“瑕妃此话，倒是难得一句实话。”语气里难免有些微讽。
不过微瑕早就习惯了，将后背靠在椅背上，睁着眼睛，迷蒙着看着远处：“我能感觉的到，你想要什么，楼倚君，你不是池中之物，或者说大凡有才之人都不会甘于平淡，但是我不在乎，我不在意你的手段，你的目的。即便与我背道而驰，那有什么关系呢？纵然逆天，也不过又是一场杀戮罢了。”
上下五千年，改朝换代还不是家常便饭？微瑕虽然看上去谨守礼仪，心底却是半分都没有对李氏王朝该有的畏惧和推崇。
她只要保住自己想要保住的人，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仅此而已，她终究不是大侠，没有天下是为己任的胸襟和野望。
楼倚君凤目微挑，眼角的泪痣愈发的夺目，邪肆妖娆的气息让本就绝佳的容颜，一瞬间的风华近乎难以直视，但对面的女子却半点没有沉迷，眼神清澈透底。
“我只在意，你完成我希望完成事情，至于其他，我的人，你随意支配，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更不会限制你。与其说你附属于我，不如说，我们是以合作者的地位，在交易。”微瑕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不要说你看不上我的实力，这些年，我可没有避过你，要不然，你也不会在这个时间忽然的出现在了长安。”
“你在等我，等我说服你，对吗？楼倚君。”微瑕笑得如此笃定，近乎让楼倚君有一瞬间转身离开的冲动。
但是楼倚君只是挑起眉，勾了勾唇角：“瑕妃娘娘，倒是愈发的能言善辩了。没错，我来长安，本就是动机不纯。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会如此的信任我？”这个世界上如果说人心善变，那么信任楼倚君，不外乎是信任六月的天，嫌活腻歪了。
微瑕一愣，还以为楼倚君会继续喝她攀扯，她也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毕竟六年都过来了，还怕几天几个月？她微瑕，有的是时间跟他慢慢的耗。
“因为啊，你长得好看。”微瑕眯了眯眼睛，笑得非常快活。她又不是瞎子，难道一个绝世美人站在面前还真能当做木头雕的，纹丝不动？只不过，好感是有不少，动心半点也无就是了。
她可是很坚贞的说。
“还以为瑕妃不会如此肤浅。”被调戏了的楼倚君没点脾气，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对面女子的眼睛告诉他，清澈透明，没有半丝沉迷。
但是，欣赏却不少，夸奖的真真切切。不过，这是理由吗？鬼才知道。
理由什么的，从来都只是借口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