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落浑身一颤,瞪大了眼睛将信将疑看着周荧,话哽在喉间硬是挤不出声音。周荧看着她的神色忽然拍案而起,暴怒的目呲欲裂奔下来一把揪住嫣落的衣领恨声问道:“说!是不是李酆把她逼死了?!是不是?!要是李酆把如意逼死,我就把你们李氏一族所有的人挫骨扬灰!”
嫣落听完一股怒意贯穿了身体,反手也揪住他的手大声喝道:“是谁让我的母亲走到这般田地的?是谁让我的母亲含恨而终的?!是你!”
周荧听着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如一束光照亮了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他的手还是松了下来,颓然的倒退几步摇摇晃晃。
周子桦上前一把扶住了他,却被他拒绝的推开。周子桦看了看地上的嫣落又看看了周荧,敛低了眉眼还是退到了一旁。
周荧跌坐在红毡上朝着嫣落放软了声音说道:“你告诉我吧,告诉我她在哪里。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和尸首独独不见她!可是探子说**已经无人生还!”说着哽咽了声音。
嫣落听着心里已经着起了急,蓦然间她站起身子,不再听下去转身出了大殿飞奔而去,外边的兵士看着她一路奔跑,已经有人追了过去,还有人搭起弓箭向她瞄准,周荧看着她的背景喝道:“不许射杀!”说着自己也起身跟着她一路尾随而去。
这宫中的路是嫣落闭着眼睛也知道的,尤其是通往雪华宫的。母亲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是自己不知道?一路的狂奔使得她几乎连气也喘不上,撞开雪华宫的大门,院子里寂静凌乱的像是孤冢,心如被剜去般一疼她却流不出眼泪,一头扑进了寝殿。
殿中飘摇残破的纱帘仿佛冤魂一样飘飘荡荡在横梁上,嫣落飞滚出眼泪厉声喊道:“母亲!”直朝着最后和雪妃诀别的后殿奔去。
殿中的角落处,斜斜歪歪的趴着好几个人个人,只是从这些衣服看没有一件是母亲的。她心中的疑惑顿生,踮着小心翼翼的步子走到这些尸体前,闭上眼睛鼓起勇气嫣落伸手翻开尸体,一具不是,两具不是,三,四,五,都不是。
突然她看到不远处有两具交叠的尸体,她的眼神死死盯住了那雪白衣袖下半掩的手,浑身战栗起来,却蹲在那里无论如何都支配不动自己的身体。那支慈母的手她怎么会认错!尾随而来的周荧双手撑着门框看着嫣落,随着她的目光也移到了那两具尸身上,突然间他疯了一样冲了过去,翻开身体只见是一个面目涨紫的宫女,他的手一动最后一具尸体也翻了过来,嫣落立时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强烈的光线迫使她睁开了,终究还是没死!可是睁开眼睛之前,泪却满溢而出,起伏的胸口中来回滚动的只有母亲的音容笑貌,在看到母亲双目周围四溅的鲜血时,她对母亲的怨就化解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望了过去周子桦端着一只碗站走了进来,看见她醒了慢慢的走过来,极轻的扶起她抱靠在自己的怀中说:“把药喝了吧。”
嫣落看看他,没有接过药碗问道:“周荧怎么处置我母亲的尸身?”
周子桦低头看着她干裂的唇瓣,缓声说:“已经成殓了,会带回周景的。”
嫣落听完立时挣扎起来,摇晃的周子桦手里的冒着热气的药汤溅洒了她一身也浑然不觉。
“我母亲一定是料到破国周荧会来见她,才自挖双目以示即便是死也不愿在见他!难道周荧连这点愿望也要剥夺?”
“不是剥夺,若你也生活在他身边就会知道你母亲对他有什么意义!”
“什么意义?什么意义能让他不顾我母亲的生死存亡也要举兵犯进?什么意义能让我的母亲被活活折磨的生死两难?什么意义又能让我的母亲就连死都不愿意在见他一面?”嫣落的话问的周子桦有些发愣。
半晌他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知道她是不想见他,也许是她觉得愧对你父皇呢?......”
嫣落不等他把话说完掀起身上的丝被,趿上绣鞋就走。周子桦眼急手快扯着她的衣袖问道:“你去哪里?”
“我去找周荧。”嫣落定定地说。
周子桦一个短浅讥诮的冷笑说道:“只怕他这会忙的没空见你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他现在正处在暴怒中,你的父皇和兄弟姐妹这会正被悬尸城头示众。”
嫣落听完,双手捂住胸口,喉间一阵腥甜倒退几步。胸中血气翻涌双肩一耸已经呕出了鲜红的血。身体窄窄歪歪欲倒,周子桦伸手一把握住她的腰,冷笑中微微蹙眉地说:“你先管好你自己吧!瞧瞧你的旧伤还没好,现在又动气不是找死么!你忘了你还欠了我一个约定?”
嫣落咬死了嘴唇,吃力的起伏着胸口,唇齿间仍迸出几个字“滚!滚!拿开你的手。滚!”
远远的望去城头上悬吊着七八个尸首,披头散发的看不清楚面目。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舌头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有忍乃有济!有忍乃有济......”天崩地陷也不如这般来的铭心刻骨。
突然远城门处几辆木板车行驶过来,经过嫣落时几个推车的兵卒抱怨地嘀咕道“也不知道是么时候才班师回去,每天看着这些不断死的人真是难受。”嫣落听着他们的对话,微微侧目却不经意的看到车上的尸首竟然是绿娥!一切匆忙的来不及让她难过,车就这样的被推过她的身旁。
突然身上被人一撞,一声低吼夹着呜咽声而来“公主!”
嫣落一惊聚神一看,瑞溪那满布血迹的手正抓着自己,“瑞溪!”她不可自已的叫了出来。
“公主!”
几个兵士上来不由分手就死命的推搡着掰开她们,嫣落紧搂着瑞溪,这一刻她绝不相让!
“你们退下!”周子桦突然在不远处喊道,兵卒见他说话不敢违背,唯唯诺诺的走开了。嫣落看着周子桦开门见山说道:“留下她!”周子桦看看她们,没有回答许久终是轻轻点点头转身离开。
嫣落和瑞溪抱在一起,瑞溪抽抽噎噎的说:“他们在半路就被大军打杀了,看着我年轻便没杀要捉会来充......充营妓。”
嫣落听着一把捂上了瑞溪的口不让她再说下去,咬碎满口的玉齿声音嘶裂地说道:“我李嫣落在此立誓,倘我今生不让周荧偿我血泪,便让我愿生不能,愿死不得!”......
嫣落从周子桦那里断断续续的知道周荧果然在宁国的边境和元国对持僵立,周荧本想利用截获了大宁的粮草充沛军需,一鼓作气势,可如虎趁势再拿下元国。哪知道元国已经洞悉了他的伎俩,暗中铺派了人马劫持了这些粮草,让周荧只得暂时作罢,两国都维持的表面最虚伪的和平,周荧不干却也无奈只留下军队镇守大宁然后班师回周景。
随着大军的启程,嫣落和瑞溪被安排坐进一个干净华缎的马车里,紧紧地跟在雪妃周雪丹的灵柩之后。从雪华宫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周荧,而周荧似乎是刻意的不见她。只有周子桦时不时的来,远远地观望着她的马车却不再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