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西宫走来,周芷凝一路痴痴而行。倒是泪再无一滴,芸华宫外每隔三步兵卒而立。李嫣落转身望着她,较小的身体瑟瑟抖成一团。
丝雨走近几步道:“公主,程将军已经引兵卒接掌了宫内大小关口。”李嫣落缓缓点头,提裙拾阶而上。
被封禁的窗口有微弱的阳光穿进,照洒殿中映照着空气中飞扬的尘埃。空荡荡的大殿安静空洞。只有袁后一人跌坐在内殿中的黑暗里。散乱的发髻披了她一身,嘴中不知低声嘀咕着什么,被乱发遮住的脸上木讷的没有表情。
周芷凝立刻挣脱,扑在她的身上哭道:“母后!”袁后似感应到呼唤,转脸看看她伸手摸着她的脸喃喃道:“凝儿......”
相拥在一起的母女,没有抱头痛苦,只是紧紧抱住对方。李嫣落望着她们悄然退身出来,虽然有恨,但尚能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留下片刻的时间给她们也是能做的让步。
芸华宫内有香柏树,此时阵阵柏木的清爽的香气逸空气里,她却觉得满腔清苦。她站在院子中间。朱红的宫门外熙熙嚷嚷,其中夹杂着女子的哭喊声。她的心里一疼,这是瑞溪的声音没错。
丝雨极力的阻挠说道:“姐姐,公主有她的难处......”瑞溪的声音越来越大,那声声的公主,直让李嫣落难躲难逃。她望着门口,举步走过去,伸手拉开了门闩。
一瞬间安静下来,瑞溪哭的又红又肿的双目望着她,突然间跪倒她脚下。李嫣落伸手接住她尚未跪下的身躯道:“我当不起这一跪!”
瑞溪冷静的站起身来,看着她认真地道:“我永远是公主的女婢!”话中坚决的气势,让一旁的人都侧目。李嫣落望着大腹便便的她,摇头轻轻拍着她的手背道:“只要他不取我性命,我便放他一条生路。”
“公主!”
“这不是今天我想好的,打把你嫁给她那天起我就打定主意。”李嫣落淡淡地说。
紧攥着她的手又道:“别人不懂,但我知道。你这样委屈自己跟了他,纵然是喜欢他,也不乏是为了今天为了我。”话不曾说完,瑞溪泪汹涌飞滚。
远处兵士一路奔跑来报道:“公主,周子桦开始在德慧门外开弓放箭!”
李嫣落转身望着德慧门的方向,轻轻摇头道:“程将军已经赶去了没有?”兵士利索的答道:“将军已经带人过去。”
她蓦地觉得手中一片冰冷,转眼看着瑞溪她苍白了脸色,李嫣落吩咐道:“带瑞溪进去休息。”随即看着瑞溪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孩子生下来没有父亲。”说着她松手快步走向德惠门。
尚未走至高宽的门前,只见一片雪白的翎羽箭飞驰而过。远处极快的移动而来一个黑色影子转眼来到她身前挡住,一推道:“公主危险,您怎么来了?”
李嫣落镇定地看看程思业语道:“九门六宫兵马如何?”
程思业神色一顿道:“六宫中的兵将见到玉印已到位听命,九门中尚有将领不从。”
李嫣落毫不犹道:“说服不成,或逐或杀没有,记住在周荧回来前要换成我们的人。”程思业立刻道:“公主放心,臣在必保万无一失,只是驸马的元军迟迟未归。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她听罢清然一笑,眉梢透出股看透神色道:“先顾眼前吧。”
一声巨响炸破空气,她眼神一横看着门口道:“他果真志在必得,程将军守住门。我去调兵来。”
程思业闻言凝重的点头转身而去,望着他背景李嫣落翻手撑起墙,一抹苦笑攀上她的唇角,身边的两个男子,一个说要她一生一世的,却一去不返,一个说要陪她地狱天堂的,却正在想攻陷自己。身边兜兜转转竟会是一个衷心不改的陌生人!
她扶墙转身而走,却忽闻一阵声音传入。“李嫣落,你速速开门。我尚会留你一条命在。”这是周子桦的声音。
李嫣落停住脚步,猛的回身望着声音的来处。眼眉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她回神回身吩咐道:“丝雨,你去提调云安门,顺景门,朝华门的兵卒各一半赶赴过来。”丝雨应声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道:“公主小心。”接过她手中的玉印急急而去。
李嫣落正起身形,朝着德惠门走去。隔着厚实的门板她朗声道:“周子桦瑞溪临盆在即,我答应她给她腹中的孩子带回父亲。周荧就算即可回来,你也是难逃干系。何必苦苦相逼?”
一声干笑声响起,夹杂着寂寞的伤痛,许久他收住笑声道:“李嫣落,我后悔当初没能杀了你!”戾气的声音喊到破音。
一切被简单几个字斩断,原来他后悔过。本没有对错,只是任何人走上这条路,都是命不由己。抢夺的不是对错,是结果。
她默默点头,说道:“我不想拿你作为和周荧只间的要挟,从此恩断义绝也很好。爱不能忘,也许恨能淡漠。
身后传来急急的脚步声,瑞溪气喘吁吁的奔来。李嫣落转身望着她道:“你怎么能来这里?”瑞溪望着她坚定地说道:“公主在哪我就在哪里。”说着她不顾一切的仰首向外喊道:“殿下,是我!是我在你的酒里放了药,是我偷了你的大印,也是我通知丝雨连夜控制了大臣们。都是我!你杀我吧!”她嘶喊着,眼角不断的滚着泪线。
李嫣落不忍,一把拉住她道:“好了,瑞溪!”门外周子桦沉默许久道:“李嫣落,你要感念一点主仆之情,就放我夫人出来!”
李嫣落望着瑞溪脸犹豫了一下,转身吩咐道:“开门,放瑞溪出去!”程思业和瑞溪几乎同时喊道:“不”
瑞溪扯着她的袖子疯狂道:“不可!他会攻进来,一切都会毁于这样一举!”
忽然间隐隐传来了喊杀声,所有的人一惊。程思业脸上一喜望着李嫣落道:“公主,应该是我们接应的兵马到了!”
她听罢并无相应的喜色,看了看地上的瑞溪,说道:“喊话出去,不许射杀周子桦!”程思业泛起的笑意被她的话瞬间掩埋下去,但终究转过身去告诉兵士齐声高喊。
隔着门外,传进耳朵中那矛戈相击的声音,她暗暗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