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容老鸨圆滑的词很多，八面玲珑、鉴貌辨色、伶牙俐齿……等等，但要成为一个出色的老鸨，仅凭这些是远远不够的。这些不过是表面文章，要紧的是要有眼力，识货、识人。
对老鸨来说，所谓货就是她手下的这些姐儿。无论是被拐来的还是被良心给狗吃了的亲人卖来的女孩，她都必须能一眼就准确地估算出她们的身价，这才不至于做亏本买卖。估算那些已经长大成型的女孩子还不难，难就难在那些十岁出头甚至更小的女孩子身上。首先要有点生理医学常识，得估摸出女大十八变后的模样，还要有点伯乐的能耐，看看这个女孩子的天赋如何，干这行有没有发展前途，再要有点经济学的头脑，做个投入产出的分析……够难的吧？
至于识人，指的是客人，也就是嫖客。妓院吃的是百行百业饭，客人中，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贩夫走卒，三教九流、阿猫阿狗都有。笑脸相迎，来者都是客，这不难，但一个也不得罪，让个个客人都满意，那就难了，实际上也是不可能的。这就需要分辩出哪些人可以得罪，哪些人可得罪可不得罪，哪些人最好不要得罪，哪些人不能得罪，哪些人绝对不能得罪……分辩的标准倒不难，第一身份，第二金钱；行为准则也容易，用狗眼去看人。难就难在实际情况没这么简单。
虽然此时的妓院是合法的，男人逛窑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终究没什么光彩，一些当官的、有名望的，往往都是假名假性、微服而来。有时候看着普普通通的一小老头，弄不好就是一方诸侯。这就得靠老鸨根据来人的谈吐举止气质，去观察去判断了。
还有一种情况，有时候来的客人确实身份一般，也没什么钱，但属于潜力股。现在你确实可以得罪他，但将来他一旦发达了，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这就更需要老鸨的眼光了。
再有一种情况，来的客人现在没什么了不起，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出息，但他却是个偏执的眦睚必报能豁得出去的主，你得罪了他，当时没什么，过两天来放把火或是杀几个姐儿。遇上这样的，老鸨得有精神科医生的眼光和判断力。
撷芳楼的这个老鸨，名叫红姐，便是个出色的老鸨。早年她也曾在秦淮风骚一时，而立过后，没能找到如意的归宿，便急流勇退，回到苏州，开了这个撷芳楼。
昨天顾云卿来找她，说要在她这里设个局并当场付了钱。她也没在意，也没多问，像这种事，在她这里每天都有，早就见怪不怪了。
但今天一见阿天，她就感到了这个少年的与众不同，她甚至在他看似散漫的眼神中嗅到了一丝和自己相同的气味。这是一种久经沧桑、勘破世情后的豁达和自负。让她大感不解，他才多大年纪？经的事还没自己经的男人多，怎么可能呢？
不解归不解，红姐还是相信自己的感觉没错，这个少年绝对不简单。她马上把阿天归入了最好不要得罪，有可能的话还要巴结一下的客人之列。当然，她不会为此去得罪顾云卿，也不会去戳穿他设的局，这不合规矩，有违她的职业准则。何况，她相信，自己的感觉没错的话，这个破局就套不住这少年，否则的话，那就说明自己的眼力还得再练。
虽说如此，红姐还是做了一些安排，比如吩咐粉头们帮顾云卿不要帮得太过火之类的。这也就是今天在雅座中，粉头们至始至终保持中立，没有过分去诱惑、作弄阿天的原因。
撷芳楼的生意历来红火，一到午时便人满为患。红姐有太多的客人要招呼要应酬，也有太多的事情要安排要处理，也就没顾得上去注意和了解顾云卿那个雅座里发生的一切。
此刻，眼见自己最新的进货就要鸡飞蛋打，红姐发现挺身而出的竟然是阿天，又惊又喜，既意外又不意外。意外的是，按顾云卿的计划，此刻的阿天应该在小云的房中，陶醉在温柔乡里；不意外的是，自己的感觉果然没错，这少年果真不凡。
“呦，我道是谁这么机灵，原来是顾家二少爷啊！”红姐来到阿天跟前，满脸堆笑，“你这可是救了姐姐的命了，姐姐可得好好谢谢你。”
“好好谢谢我？成啊！”阿天嘿嘿一笑，“妈妈说说看，准备怎么个谢法啊？”
这小子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好！不做作。“那得看你二少爷想要姐姐我怎生谢你喽？”红姐饶有兴趣地问道。她倒是要看看，这个与众不同的少年究竟想要什么？”
“这我可不能先说……”阿天摇了摇头，嬉皮笑脸道：“说重了，你会觉得我是挟恩图报，狮子大开口；说轻了的话么……我不就亏了？还是妈妈你先说的好。”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里话他竟然在大庭广众说了出来，还说的这么理所当然。有趣！红姐“咯咯”一笑：“二少爷既然这么说了，成！那我就先说，二少爷看看合不合你的意。”
此刻，四周围观的人不少，连二楼走廊里也有不少闲着的姐儿在倚栏观看。
红姐环顾四周，手指了指，颇为豪气地说道：“姐姐我这里呀，其它的没有，就是姐儿多。所以啊，我也就只能用姐儿来谢谢二少爷。你看这样行吗，这里的姐儿，只要不是清倌人，无论是头牌还其他，都尽着你二少爷挑，挑中谁，就由谁好好地赔上你二少爷三天三夜，一切开销都由我包了。”
此话一出，围观之人众一阵躁动。嫖客们又嫉又羡。这撷芳楼的姐儿可有近百人，其头牌在苏州城虽然不一定进得了群芳谱的前三，但前十是铁定有的。这小子命怎么这么好？还三天三夜？真是艳福齐天啊！唉!自己刚才怎么就没站在大门口呢？
喧哗声中，阿天哈哈一笑：“妈妈，你这是在谢我还是在害我啊？”
(这两天事情繁杂，更得有点慢，望关注本书的大大见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