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试图回头的时候,才会发现,回不去的不止是无声的岁月。
云夕倏然睁大眼睛,拉开两人的距离,抬手按住时涛的双唇。她努力勾起唇角,扯出一朵笑容,眼底却是驱不散的哀愁。
“想想肖露。想想我们是怎样错过的。”她说完,下车,走向街头。
如果要说抱歉,是该对他,还是自己。如果要说原谅,是谁欠下了谁的债。
那两句话,她一时也说不清楚含义,也就不能奢望时涛懂得。
身后的车子亦步亦趋追随着她的脚步。她想加快步伐,双脚却被厚厚的积雪牵绊住。她喘息着,颓然收住脚步,蹲下身抱住双膝。走得太辛苦,她累了,走不动了。
车子在她面前停下,车窗缓缓滑下,传来肖洋幽冷的语调,“上车。”
原来是他。抬头仰视,似乎已经相识千年,又似乎从未遇见。
肖洋再次开口,少了寒意,却多了几分讥诮,“听不懂我的话?他把你怎么样了?”
云夕站起身,舒展一下身躯,笑着接话,“好,我现在回去,让你看看他会把我怎么样。”
“你敢。”他终于露出笑容,“上车,我送你。”
云夕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抱怨,“离了婚也要监视我,嗯?”回想起来真是一身冷汗,倘若真要做点什么事情,少不了会被他或他下属粗暴地打断,岂不是要无地自容。
肖洋含笑答道:“也没坏处,起码今天没有。”
“在你二婚之前,我都得不到自由了吧?”
“在你二婚之前,我都会尽力保护你。”
“保护?”她笑,“你这样的保护,我能嫁得出去才怪。”
他漫不经心地问:“心急了?有目标没有?”
她瞥他一眼,“我在你视线之内,有没有你不知道么?”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不知道。”
行至郊外,夜空中忽然绽放出一朵朵绚丽的烟火。
雪夜燃放烟火,真是绝佳的主意。云夕暗自猜测着,是什么样的人才有这样风雅的情趣。
肖洋把车开到燃放烟火的地点。走近了,云夕看到几辆房车并排停在一旁,纪彬和几个黑衣男子正在燃放烟火,孩子一样,兴致正浓。
云夕无声地笑了。
“喜欢么?”他问。
“喜欢。”正因为他不像是这种人,意外之喜也就更浓。
“喜欢就好。走之前也没什么好送给你。”
云夕讶然,“走?你要去哪儿?”
“出国处理点事情,需要一段时间。”他说。
“这样啊。”云夕仍旧看着空中。
烟火燃放许久之后,纪彬等人逐个停下来,站在原地静静观赏。
肖洋将车掉头,开向云苑,避开了美丽之后的凄凉。
云夕拉扯着安全带,也不解开,“不进去看看肖露?”
“不了,你转告她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
她不满,“什么叫不一定,最早最晚总有个期限吧?”
“你希望我什么时候回来?”他帮她解开安全带,也不收回身,一手撑着她座位的椅背,一手放在她膝间。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个问题,可能要等你出国后我才能回答。”
“你别淘气,乖乖的,好么?”
“想做的事情都被你抢先做了,我当然会乖乖的。”她展颜一笑,“虽然你让我无事可忙,但是谢谢你。你是为我好,我懂的。”
他笑,“我原以为你会怪我多管闲事。”
“记得早点回来。”她扫一眼他受过伤的额角,“出院也没多久,注意身体。”
他仍是笑着,“还没走就开始想你,怎么办?”
她随口应道:“看着办。”
云苑的灯光斜斜地打到车厢里,隔着车窗,便显出几分朦胧,他的容颜、目光也随添了几分朦胧,英俊的几乎失真。
他的手无意识地揉捏着她的耳垂,他的手很温暖,动作很轻柔,带来催眠一般的感觉。
她把身躯更深的蜷缩进座椅,闭上眼眸,几乎想在这样的感觉中睡去。
“懒猫,回去睡吧。”他的手滑到她脸颊,轻拍一下。
“嗯。我不喜欢送别,回来时我去接你,好么?”
“答应你。”
云夕摸遍了羽绒服的衣袋,翻找着什么,最后从仔裤后兜里拿出一个银质打火机,“送给你,但是要少抽烟。”
他接到手里,“同样的道理,你也少喝酒。”
“呵呵。”她娇憨地笑出声来,“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下车后,云夕站在一边,看着肖洋的车子走远才走进大门。
兰姐等在门厅外,神色十分焦虑。
云夕笑道:“怎么,怕我不回来?”
“哪儿啊,”兰姐苦笑着,“是肖小姐和叶小姐,喝了好多酒,我真怕她们喝出什么问题来。”
“今天是什么纪念日吗?又闹腾。”云夕咕哝着走进客厅。
肖露和叶薇各自占据着沙发一角,一人抱着一瓶葡萄酒,傻呵呵地笑着,真有些疯癫相。
茶几上还摆着几瓶好酒,都已开了封,有的被喝掉了大半,有的只被喝去一两口。肖洋珍藏的好酒就这样糟蹋了,他如果看到,不知道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云夕笑呵呵坐到茶几上,从冰桶里取出冰块放进杯中,再倒上威士忌,喝一口,抿一抿嘴,很享受的样子。
萧彦辉说,遇到醉鬼只有两种选择,你要么陪他一起喝,要么就把他打晕。能在云夕面前撒酒疯的人,都是最亲近的,她只能选择前者。
萧彦辉,云夕挑挑眉毛。上次摊牌之后,他就安安分分地做回了朋友,从不无聊地纠缠。总归是有涵养的人,蛮好的。
“云夕回来了。”叶薇醉眼迷离的,兀自傻笑着。
“我回来有什么好笑的?”云夕着实不懂。
“你过来,”肖露晃晃悠悠站起来,没轻没重地拉扯着云夕,“你去哪儿疯了?”
“和你哥去疯了呗。”云夕扶住肖露,嬉笑着回答。
“和我哥出去了?”肖露的笑容看不出悲喜,“我还以为你去给时涛庆祝生日了。”
“今天是时涛的生日?!”云夕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他的生日没什么好奇怪的,奇怪的是她直到此刻才惊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