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在月光喝到微醺,云夕打车回到别墅。
时涛的车停在门前,他出差回来了。旁边还有一辆计程车,不知是不是他带了客人回来。
云夕绕过时涛的车走向门里,忽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回身拉开车门,借着微弱的光亮,看见里面的妙龄女孩。
谈生意谈回了一个女孩?很划算。
女孩看了云夕一眼就低下头去,继续拨弄手里的手机。毫无恐惧,说明她对此刻的相见早有预料。
云夕懒得研究一个陌生人的心理,平静地带上车门,走进室内。
客厅里开着落地灯,不见人影,书房里隐隐传来谈话声。
听到父亲的语声,云夕心里一惊,仓惶地推开门走进去。
时涛意味深长地对着云夕微笑。
乔明远放下茶杯,走到云夕面前,笑得很平静,复杂的眼神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矛盾和挣扎。
乔明远说:“云夕,给爸爸一点时间……”
云夕急切地打断:“爸,什么事也没有,您什么都不用考虑。”
乔明远酸楚地笑了,笑容里涵盖了千言万语。
“爸,您听我的,好么?”云夕哀求道。
乔明远探出手,食指按在云夕额头上的伤疤,又缓缓收回去,“爸听你的,你也听爸一句话,少喝酒。”
“嗯!”
“我回去了。”
云夕送父亲上了计程车,急急忙忙奔回书房,因为恐惧,声音起伏不定:“你都和我爸挑明了?”
“你伤了我妈,我伤了你爸,很公平。”时涛套用了云夕的说法,连语气都是一样的轻描淡写。
“我伤了你妈?”云夕想辩解,继而放弃,他已经不信任她了,说什么也是徒劳,她说一夜也比不了时母的一番声泪俱下。
时涛眼色深沉,“当着长辈的面,和另一个男人亲亲热热,亏你做得出来!我明白,你是想让我承受家庭的压力放弃你,但是乔云夕,那是不可能的,我不会放弃你,只会以牙还牙。”
“现在你感觉怎样?开心了?”
时涛忽然现出疲惫之态,“云夕,你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只是想找回我们错过的缘分而已。”
“错过?”云夕冷笑,“我们从未错过,只是你放弃了我。分手前,我们中间多了秦颜和肖露,可你对我只字不提。你放弃了我,为了挽救公司,更为了填补你账务上的亏空——现在你不炒股了?听说那段时间你玩得蛮大的嘛。”
“谁告诉你的?”时涛急不可待地追问,却等同于默认了云夕的说法。
“从我妈遗书上看到的。”云夕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失望,“原以为你只是承担责任,却没想到你只是为了避免殃及自身,怪不得要对我守口如瓶。挪用了多少?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两百万吧,这两百万,是你第一段婚姻的附加条件。”
时涛恼羞成怒,霍然起身,“那又如何?你还是要和我在一起,你注定只属于我。为了曾经的两百万,我一直在弥补,一直在放弃,一直在等你回心转意,你看不到么?”
云夕笑得更加讽刺,“不要告诉我,你放弃了肖洋的亿万身家,只是不肯销毁我爸的罪证,不肯给我们父女自由。”
时涛竟点头承认:“没错,你说的都是事实。我不会再给你机会离开我。”
“你只是想证明:你不是心怀恐惧的人,你不看重金钱。但随你怎么改变,还有人看重么?有些事,是不能重新来过的。”
“对,有些事是不能重新来过的。”时涛兀自笑了,“就算我放弃你又如何?你爱肖洋是么,没用了,他有了家庭,再也不会属于你。”
“爱一个人,未必就要和他在一起。”云夕很平静地说,“这道理,你就不懂。”
时涛走到云夕近前,手托起她的脸,“我不需要懂得,我只需要把你当做名贵的花瓶供在家里。”
云夕别转脸,微微一笑,“随便你,花瓶要休息了,去陪你的情人吧。”
“多谢你提醒。”时涛吹一声口哨,整整衣衫走出门去。
——*——
云夕和秦颜正说着话,Cathy风风火火闯进办公室来,身后高大的外籍男子铁塔一般赌在门前,拦住了保安。
Cathy居高临下看着云夕,半晌也不说话,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云夕轻轻转动一下座椅,笑问:“没收到我付账的支票吗?”
“不不不,”Cathy大幅度摆摆手,“我每次一着急,中文就不灵光,需要缓冲一会儿。”
“别急,慢慢说。”云夕请她落座。
“见到你真是太难了,我来了很多次,都被挡在门外,事情又只能面谈,今天只好硬闯进来了。”Cathy刚坐下又站起来,很认真地问云夕:“你相信我的直觉和能力吗?”
“相信。有话直说。”
“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对你也许是很重要的,查起来难度不大,但是需要——”Cathy做了一个点钱的手势,“我很实际,朋友归朋友,但不想不劳而获。”
秦颜听完最后一句话,鼻子都皱了起来。
云夕只是问:“需要多长时间?”
“三到五天。”
云夕给了Cathy一张信用卡,“拿去用。”
Cathy随即一阵风一样走了。
“姐你在干嘛?”秦颜看不懂这一幕。
“在败家啊。”云夕嫣然一笑,“说你的正事吧。”
秦颜心虚地低下头,“我想辞职去辉哥的网络公司,他答应我了。”
“想清楚了?”
“嗯。”
“萧彦辉可不比肖露,你能受得了他的火气的话,我没意见。”
秦颜喜不自禁,“你真的答应了?”
“干嘛不答应?”云夕说,“你也不看看他那帮兄弟,个个被他管得服服帖帖,吃了苦头不要和我哭就好。”
“呵呵,我需要的就是这么个领导,跟着肖露啊,一辈子都学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这话你去和她说,”云夕莞尔一笑,“少不了追着你打。”
“说起来,你也在那儿上过班,他训过你没有?”
云夕抓了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每天,一天一次算是太平。”
“啊?!”秦颜难以想象,“你能确定是挨训而不是吵架吗?”
云夕扁扁嘴,“有什么差别,吵得越凶越倒霉,加班是家常便饭。”
“那我得吸取你的教训了。”秦颜伏在桌案上,声音沉了下去,“其实以前还想过去肖氏磨练一下呢,不知道前姐夫和员工发不发火。”
“他不发火,也不笑,如果他哪天对着谁笑了,就说明那个人要收拾东西走人了。听纪彬说的。”云夕咬一下嘴唇,说,“你去休息室等我下班吧。”
“我可怜的姐姐,你就自己闷着吧,早晚闷出病来。”秦颜走进休息室,看到室内堆满了云夕从家里搬出来的书籍、衣服、鞋子,那个往日洁癖甚重的人也不再计较细节,任这一切乱糟糟。
秦颜又一次告诉自己失恋期不会太长,因为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比对着,她没有像姐姐一样性情逆转,没有像姐姐一样不能听到关于心中那个男人的任何事情,所以,她强迫自己认定那场单恋只是一场自以为是的幻觉。“我有大把时间去忘记,我不爱你。”秦颜轻声呢喃着。
秦颜将成堆的东西分开来,各归各位,正收拾着,云夕走进来,一手捂着脸,一手拿出一瓶酒倒了一小杯。
“要干嘛?大白天上着班喝酒啊?”秦颜叉着腰责问,是真的被云夕气到了。
云夕吸一口气,眼睛微微眯起来,“牙疼,含一口酒会好一点。”
秦颜无语了。
下班后,姐妹俩一起回家和父亲小聚。
秦颜近来徘回于父母的住处之间,在这里,已经将云夕的房间据为己有,进门后便蹦蹦跳跳上楼去换衣服了。
云夕循例到书房去找父亲。父亲手里拿着一本书,眼睛却停留在别处,满目萧索。
“爸。”云夕坐下来,忧心忡忡的看着父亲,“您不是答应我了,什么都不要考虑,您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乔明远放下书,长叹一声,“云夕,你的父母亲都是天底下最自私的人,你不该这么纵容我们。”
云夕佯装没事人,“我没做什么啊,现在过得也挺好的。”
乔明远的声音高了几分,“好?好到时涛带着别的女孩子满大街乱晃,是么?”
谎话说得久了,云夕已经可以信手拈来,“分开太久了,再到一起总会有些隔阂,过些日子就好了。”
乔明远的目光停留在云夕的伤疤上,“我的孩子,居然被别人抬手就打,让我情何以堪。”
“是我出言不逊把人气急了。”云夕被父亲沉重的语气吓到了,“爸!您别这样行不行,我没受什么委屈。”
乔明远笑,“傻孩子,你一点正义感都没有,应该送我去坐牢的。”
“我本来就不分是非,我只要您快乐地生活,陪着我们。您答应我,好么?”云夕再次向父亲求证。
“我会快快乐乐地生活。”乔明远说,“如果你今天能给我做顿饭,我就更高兴了。”
“小事一桩,颜颜在路上还说要和我一起做饭给您吃呢,您等着。”云夕放下心头巨石,不由得眉飞色舞起来,一边扎起头发一边走向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