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单挑(上)
铁棒扑面而来，带着尖锐的呼啸声。若换个人面对这种场景，多半会本能地躲避，那铁棒带来的压迫感如不是身临其境者，是很难体会的。
可陈昂却眼睛也不眨一下，就那么放松地站着，甚至还有余暇微笑。
铁棒在离他面门一公分的地方稳稳地停住，带起的劲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头发。那英俊的青年死死地盯住他，要从他眼中找出慌乱的神色，却是一无所获。
陈昂是真的不惧。若对面换成个十几岁的少年，他定会躲了；可面前这人，绝不是不知轻重的莽撞之辈，就算真要打人，也会选择手、脚等部位，而不会选择头部这种容易出人命的部位。所以他有九成把握，这不过是试探而已。
“哥们你是练过的。”那青年终于将铁棒挪开后，陈昂突然笑道，“看起来是军队的路数。”能将如此迅猛的一棍停得稳稳当当，没有下过苦功是不可能做到的。
“有点眼力啊，小家伙。”那英俊青年将铁棒扛回肩上，眸子中闪过激赏之色。“你挺有意思的，今天这趟没白来。”
“聿鸣哥……”朱子健看到这似要握手言和的架势，忙唤道。
“叫什么叫。”英俊青年不屑地说，“这小子你得罪不起，真把他惹急了，他绝对敢弄死你。回去吧，别给自己惹麻烦。”他也算是识人无数，能在这般凌厉的攻击下面不改色、纹丝不动的，绝对是心志坚忍到一定地步了。这种人要是下了决心，那是什么事都做的出的。对于这种人，他的原则是能不招惹绝不招惹；若一定要放对，就要先下手为强，把对方弄死，否则就整天提心吊胆地等着对方报复吧。
朱子健急了，“聿鸣哥你怎么能这样？你说了要帮我找回场子的！”
“找个屁。”青年呸了一口，“你看他明知道我们会来，却也是一个人过来的，这就是给你机会了。你想找回场子，去单挑撒！”
陈昂哈哈大笑。朱子健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他也是被陈昂打怕了，还真没这个勇气来单挑。
那英俊青年伸出左手来：“认识一下，我姓谷。当过兵，复员后进了四建筑公司，有时也自己做点小生意。”
陈昂和他握了握手，脑子里飞快地搜索，猛地想起一条线索：“市长谷凌志……”
谷聿鸣点点头，笑着说：“找到你还真费了不少功夫。我和刘三龙也算有点交情，可那家伙死活不肯出卖你。”
陈昂笑了笑：“才两天功夫就找出我来，聿鸣哥你能量不小啊。你在做什么生意？”
“小买卖，混口饭吃而已，不值一提。我倒是听说你也打算做生意？”
“是啊。”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谷聿鸣老气横秋地说，“有机会坐下来喝一杯，看看有没有能合作的地方。”
“好啊。”陈昂含笑说。傻子才会拒绝了，这可是市长的儿子，就算要他送出几成干股给谷聿鸣，他也是心甘情愿的，还担心对方不要呢！
他们两人聊得热烈，把朱子健这正主反而撂在了一边。朱子健气得七窍生烟，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聿鸣哥就根本没打算帮自己报仇，只是来会会陈昂而已。
他也知道，陈昂不好惹。鼻子还在隐隐作痛，陈昂那凌厉的攻击手法仍在眼前不时浮现。那一掷八万块钱的轻描淡写，更是让他打心底里发寒。
可如果不报复回来，他的面子往哪搁？从今往后，也不要想着出来混了，笑都会被人笑死。
说到底，他朱子健也只是个不良少年，为自尊而生，为自尊而死。“陈昂，单挑吧！”
陈昂有些意外地看了朱子健一眼。没想到朱子健这个软脚虾也会有雄起的一天啊……勇气可嘉。陈昂寻思着，挑一场也好，要打得朱子健彻底没脾气，再也不给自己添麻烦就好。说不定还能打出交情来——男人嘛，不打不相识，多少意气相投的好汉是打架认识的？他把校服一脱，随手一扔，便有一个坐在摩托上的少年笑嘻嘻地接住了。
陈昂甩了甩手腕，“来啊！”
朱子健也是光棍，一旦下了决心，就把先前的犹豫和畏缩都丢到一边，沉着脸脱掉外套，甩甩膀子，然后去找谷聿鸣要铁棒。
谷聿鸣笑着说：“别抄家伙了。你身上那把匕首也别掏出来，单挑玩玩，没必要闹得太凶。”
“好。”朱子健对谷聿鸣是又敬又怕，市委大院里，又有谁不怕谷聿鸣这活煞神呢？别看他长得白皙英俊，下手的时候会让人看了就牙痛。徐新宇那所谓的血腥残酷，对谷聿鸣而言只是小儿科而已。
谷聿鸣说完就退到一边，把场子给两人让了出来。那十多辆摩托车还是不停地绕圈，车上的少年们兴奋地吹着口哨，等待好戏开锣。
陈昂左脚在前，右脚退后半步，微微踮起脚尖，正是最基本的搏击步法。左手自然垂下，右手却在腰间握成拳，这倒不是什么搏击路数了，只是他对左手的旧伤仍有点顾忌，尽量不想动用。
两人静静地对视一会，朱子健忍不住大吼一声，前冲一步，一拳击来！这一拳含恨出手，速度力道也算过得去了，只是角度并不怎样，而且没留余力。陈昂微微一笑，左脚后撤一步变为侧身，右手迅速抓住朱子健的手腕往前一拉，出右腿狠狠地扫在朱子健的膝盖窝上。朱子健惊呼一声，狼狈地栽倒；陈昂又抓着他手腕一绞，右膝跪压住朱子健的小腿，手肘顶在朱子健的后背。只一招，便将朱子健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漂亮！”谷聿鸣忍不住轻喝一声。以他的眼力，看出这正是源自军队的擒拿手法。虽然并不纯熟，却也显得颇有新意。
陈昂跟着李建军只学了几手套路，并没有实战过；只是这搏击一途，若是自身能冰雪冷静，首先便占了偌大优势。朱子健也不是什么高手，不过是占着年轻力壮胡乱扑打，下盘根本不稳。陈昂是冷静一瞧，便看出了他的缺点，瞬间想出了应对之法，并一击得手。
朱子健的手被反绞着，疼得他额头直冒冷汗；只是不管怎么挣扎，都使不出力来，无法挣脱。陈昂笑了笑，站起身来，丢开他的手：“再来！”
朱子健勉强站了起来，目光中有愤恨，也有惊惧。他抬手擦了擦汗，然后忽然一脚踢出！这一击鞭腿踢得约有陈昂胸膛那么高，带着尖锐的风声，声势极凌厉，直奔陈昂的左臂而去。只凭这一脚，便可断定他认真学过跆拳道——只是，仍然是花架子。
陈昂仍是从容撤步，双手一抄抱，便将这一脚稳稳接住；然后他抬脚迅速一揣，正揣在朱子健支撑腿的迎面骨上。朱子健惨叫一声，身子晃晃欲倒；陈昂顺势左手抓着朱子健的右腿往后一拉，右手抬起在朱子健脖子后一拍，便把这家伙狠狠地摔到地上。
陈昂微微笑着退开，朱子健在地上喘了几口气才挣扎着爬了起来，却是不敢再出手了。谷聿鸣在一旁看得直摇头。陈昂的身手在他看来也只是一般，仅仅是入门级的擒拿功夫，他自信七八招便能将陈昂放倒；只是这朱子健也太差劲了，连陈昂一招都应付不了。这样的身手，也好意思说出来混，真是丢人之极。“差不多了，朱子健输了。”
朱子健垂头丧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陈昂淡淡地笑道：“那就散了？”
“散了吧。”谷聿鸣摇摇头，箍着朱子健的脖子将他拽到自己的摩托车前，“那个，陈昂啊，周末出来喝一杯。”
“这个周末约了美女，下周吧。”陈昂笑着说。
“佳人有约？那就不勉强了。再联系吧！”谷聿鸣也笑了起来。又看了看神色萎顿的朱子健，叹了口气。“走了！我请大家吃饭！”
一群少年轰然叫好，车队跟在谷聿鸣后边呼啸着离去。陈昂看着扬起的灰尘，发了会呆，然后往学校里走去。刚进校门，便见徐新宇和他的几个马仔肃然地站在传达室里，张劲松也带了几个小弟，嘻嘻哈哈地说着话。
陈昂一愣，转瞬便觉得一丝感动。他和这两人相交的目的并不单纯，这两人却拿真心来待自己，又让他觉得一阵惭愧。
“没想到你功夫还不错啊，本来以为你收拾朱子健还得费一番手脚呢。”张劲松嬉笑道。
徐新宇仍是面色阴沉沉的，心结未解。陈昂走过去擂了他一拳：“对我也太不放心了吧？我怎么可能输给那种货色。”
徐新宇怏怏地不说话。他心气高，陈昂又何尝不是傲气的人？和解的话既然没得到回应，也不想理会了。眼看气氛有点僵，还是张劲松拼命地打圆场，才勉强和好。
到了下午，陈昂仍去段素梅家坐镇，依然没等到讨债的上门。
五点半，他接到了李建军的电话：“我们到火车站了。”
“还是去熙龙吧，给你们接风洗尘。”挂了电话后，陈昂便向段素梅的母亲告辞。出门后，又给徐新宇和张劲松分别打了电话，约他们熙龙酒店门口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