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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弱冠之礼(上)

门一开,刘氏就跨了进来,笑容满面的道:“二郎,乖乖的别睡了。今日可是你的大日子,也别外出。”

刘氏已然年近四十了,脸上却如二八妙龄的女子一般,唇红齿白皱纹稀少,保养极佳。相比于年轻时,她富态了不少,以时下的审美观来看,便是典型的徐娘半老风韵犹存,遥比当年别是另一番风华魅力。

“是何大事,要母亲半夜亲自在来叫孩儿?”萧云说着,将母亲迎进了房中坐下,沏茶倒水。

幸得脑中留存了许多这一世“萧云”的记忆,使得他对眼下的一切环境还算适应。就拿日常对话来说,一个在美国生活了多年的人突然来到大唐时代,这古意的对话说不顺溜那是肯定的,指不定什么时候扔出一句美式英语来,那可就要穿帮丢人了。

“你这孩子,终日只知玩乐,大事也不上心。”刘氏一边笑骂,舐犊之情却是溢于言表,她笑眯眯的道,“今日你是弱冠大礼,忘啦?”

“哦,孩儿一时糊涂,差点给忘了。”萧云笑而答道。虽然还有一点点不太习惯,但心里时时泛起的一阵暖意,和血脉相连的亲情,让他主观客观的都已经接受了这一世的父母。

“哎呀,时间过得真快,你都要二十了……”刘氏说着,神色间流露出一丝伤感,“你那夭折的哥哥要是还在,那该多热闹呀……”

“娘,我会代哥哥孝敬你和父亲大人的。”萧云微笑的道。

萧云在家中排行第二,上面还有一个同胞的哥哥。早在几年前,大哥溺水而亡,只留下萧云这一颗独苗。从此,母亲对他异常溺爱,俨然是将两份母爱,倾注到了他一人身上。

“好,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个了。”刘氏微微一笑,说道,“儿啊,加冠之后,你就成人了。娘打算给你说门亲事,你看如何?”

萧云微微一怔,然后点了点头:“但凭母亲做主。”

原本,这样的事情对于前世的萧云来说,绝对不可能接受。可是现在……就当是为了让母亲心里痛快一点吧,我无所谓。反正这个时代,又没规定男人只能一妻一妾。改日遇到我喜欢的女人,照娶不误,这不冲突。

于是他的心境十分坦然。入境随俗是一个原因,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萧云觉得自己无理的“霸占”了眼下这副肉身,代替他敬点孝道也是应该的。中华传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再加之刘氏对萧云如此深情溺爱,当然是早点希望自己的儿子娶亲成家,这也是她的一个心愿。

“二郎,你真是长大了,变了。”刘氏不无欣慰的慈蔼微笑起来,还拉过萧云的手握在掌心,说道,“以往,你不喜读书,不务正业,终日和那三五杂厮混搅在一起吃喝赌钱,溜犬斗鸡。虽然你父亲打骂时为娘总是帮衬护短,但其实他骂的是对的,那也是为了你好。”

“嗯,我知道。”萧云点头。

“今日请来替你加冠的,是扬州大都督府长史陈敬之。这可是你爹费尽了心思卖光了老脸才请来的。你到时可别唐突胡闹,惹得这位上官世伯不悦。”刘氏语重心长的道,“虽然陈敬之与你爹是同榜进士私交也算尚可,可他现在官居四品执掌权柄,我萧家想要攀附半分也非容易啊!”

“嗯,我知道了。”萧云依旧只是点点头。

对于这类东西,他不是特别感兴趣。他的骨子里,挥霍不完的只有叛逆与张扬。若非是出于对亲情与生活的渴望,以及对父母的尊重,才不会理会劳什子的冠礼。至于什么四品八品,在他看来都是同样的一百多斤。

他曾经听父亲提起过这个陈敬之,现任扬州大都督府的长史,实际上的最高行政长官。大都督府的最高长官本来是大都督,但“扬一益二”这两个大都督,有唐一代从不轻易委任,一般由皇子“检校”,也就是挂个兼任虚职,不会实地上任。如此一来,大都督的副手长史,就成了实际上的最高行政长官。算起来,陈敬之这个长史,比一个共和国的省长、美国州长的权力还要大上一些。也就难怪父母如此重视,还有些诚惶诚恐了。

“好,为娘要去张罗些事情了,一会儿叫丫环来伺候你洗漱更衣。”刘氏起了身,笑容可掬的往外走,说道,“那套新做的紫锦圆领袍,今日可算是派上用场了呵!”

“娘,你歇着点,家里不是还有这么多下人么。”萧云送她出门。

“没事,习惯了。为娘走啦!”刘氏嘻嘻的一笑,居然还显出几分调皮的味道来,“记得打扮得俊俏一点!据说……今日有特别的人物上门呢!”

“好。”萧云便笑了。心想,难不成今天还有来相亲的?这可是两世为人头一遭,新鲜。

这一刻,萧云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穷了一辈子然后一夜发家的爆发户,以前奢望而不可得的东西,现在全都扑面而来。

可得好好享受才行!

加冠之礼,是时下的男子一生之中的三件大事之一,另外两件便是成亲、中举(入仕)。看母亲这神神秘秘又带着欢喜的表情,多半是有相亲的对头来。两件大事叠到了一天,想不重视也不行了。

萧云怀揣几分好奇,以一个享受生活的心态和全家上下的人一起忙活起来。但需要他来做的,无非是沐浴焚香,更衣打扮。

紫色添花的圆领大袖袍衫,下著条纹小口裤,足登高靿革靴,腰间佩有蹀躞带和母亲亲手做的香囊,这便是时下富足人家年轻男子的“时尚”打扮了。萧云对着铜镜端祥了自己一阵,虽说算不上十分英俊但尚属周正,小麦色的皮肤与利剑一般飞扬的鬓眉,加上分明的轮廓棱角,让他很满意。

这样的脸,与他独有的眼神与气质会很相配。对女人而言,这样的男人比自命英俊的奶油小生更富吸引力,甚至是杀伤力。

仆役来请,说早膳已备。萧云照例便去父亲的房间,请这个一家之主来用善。大唐以孝治国,家有父母,为人子女“晨昏定省”是必须的,也就是“请安”。

来到父亲房前,敲门,里面传出两声咳嗽,尔后便是父亲的声音:“进来吧!”

萧云推开门进去,立于榻前侧身拱手而拜:“孩儿请父亲早,该用膳了。”

“唔,二郎来了。”萧伯儒已经起了床,正在仆人的伺候下用青盐漱口,又洗罢了脸,上下审视萧云一眼,满意的点头:“不错,精气神挺好。今日是你的大日子,可得振奋一点,稍后陈府君要来,注意礼节。”

“是。”萧云应了一声,萧伯儒就摆摆手示意他一起出房,去正厅用膳。

萧伯儒今日也穿戴得比较正式得体,萧云的加冠之礼将由他来主持。他四十出头正当壮年,身材不胖不瘦,颌下留了半尺黑须,为人一向比较谦和,不似一般家中男主人那样,家长派头十足;到了外面,他也很少摆什么官威,待人接物一团和气。倒是远近闻名的一个善和老好人。

父子二人到了正堂,仆役丫环早已在此伺候,刘氏也早就来了。一家三口吃罢早饭,就开始正式忙碌上了。前日早已请动了扬州长史陈敬之,昨天又正式派送了请贴,今日,萧伯儒再派家中管家去正请,然后便在府里恭候这位贵客的驾临。

官宦望族人家的男子加冠之礼向来极为受人重视,一般都由父亲主持,然后还要有特约贵宾,负责给男子加冠三次,分别代表拥有治人、为国效力、参加祭祀的权力。加冠后,由贵宾向冠者宣读祝辞,并赐上一个与“名”相称、与俊士德行相当的“字”。从此,便标志着该男子步入了仕族或贵族的行例。

请来的贵宾的身份名望高低,也会彰显这户人家的身世门第如何,就好比姑娘出嫁请的什么人作媒一样,事关家颜门第。

今日,江都萧家少爷的冠礼请来了扬州长史陈敬之,这在江都县中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萧家上下因而大有扬眉吐气之感,倍感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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