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你先起来。”宋小小忙伸手去拉，却拗不过执意不动的玉儿，只好松了手，道，“你在怪我，是吗？”
玉儿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床上的宋小小，一时间有些发愣。
宋小小却并未注意到玉儿的脸色，只是轻叹一声，低头无意识地拉过床边的钩穗拉扯着，淡淡道：“我知道，之前我那么待你，确实是……过分了些。可是我希望你能理解我，那样做，我真的是逼不得已。”
“夫人，你不……”
“我知道，要你相信我的无奈，确实是困难了些。可是以我今时今日在岳府的地位，我若是护着谁，谁便会倒霉。而我若是抢先一步，在李妈妈为难你之前苛责于你，她也就不会再对你下手了。她下手，毫不留情。而我，我好歹……”
“夫人请不要再说了！”
宋小小话未说完，耳边忽听玉儿大声喝止，不由一惊，下意识地转眼便向玉儿看去，目光却不期然地撞见了大片，大片的泪花。
“玉儿，你怎么……”宋小小顿住了话头，接不下去了。
她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鸟。所作种种，表面看来，是为了玉儿，事实上，也是为着自己的打算。
明里暗里，她都没有任何倚仗，首先所谓的“夫人”只是个虚名，没有半点实权，其次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她早已没了女人最重要的名节，再次，她也不像以前看过的很多小说里写的女主角那样，身世尊贵，有大批死忠的追随者鞍前马后效命，也没有那些人的运气，没事儿就被某某高人收为徒弟暗中练得一身莫测武功……她就是一普通女人。就连长相，也是扔人堆儿里头找不出的主。
她能怎么样？
刚来时曾经想着给那李妈妈一个下马威，震慑住府里上下，不求大权在握，只要衣食无忧即可。可是早在一天前，她便明白了，那就是个美好却不着边际的梦。
如今的形势，她看得很清楚。在明，她的吃穿用度应当是府里最差的一级了，不说和个丫鬟一样，至少是比不了李妈妈那种档次的了；在暗，以岳府这古怪的建筑格局来判断，岳家，绝不像她之前想象的那样，只是个小有富足的商家这么简单。
敌暗我明，敌强我弱。除了示弱，没有别的路可选。
可是——
即使如此，宋小小依旧没忘了玉儿这个目前唯一的助力。她要珍惜一切可利用的资源，为将来的自由去努力。
财富，人脉，她都不能浪费。
所以，对玉儿，她是真真正正用了心的。否则，像今天下午那种情况，她是绝对不会去解释的。
可是……
宋小小看着面前哭得越发厉害的玉儿，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了……按捺着心里渐渐升级的烦躁，她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你目前唯一的人手了，要耐心耐心再耐心——
“玉儿，别哭了好吗？我都和你解释得这么清楚了，你怎么还是不明白？那时李妈妈在这里，论身份，论资历，论背景靠山，哪样儿她都能随便找个理由整治你一番。我那么做，实在是无奈之举啊！”见玉儿的眼泪依旧在哗哗不停地流，宋小小轻叹口气，目露哀伤，“还是说……你不相信我的苦衷吗？”
“不……没有……不是的……”见宋小小露出一脸的哀伤表情，玉儿的眼泪终于流速变缓，迅速地抬起一直低垂的头，看着宋小小，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夫人……不是……”
“不是？那是什么？”宋小小眉头微皱，看着玉儿，道。
“是……”见宋小小皱眉，玉儿只道她已经不耐烦了，连忙收了泪，又糊乱擦了擦脸，道：“玉儿……玉儿只是对夫人……”
她顿了顿，终于一咬牙，坦白道：“从来没有哪个主子，曾经这样好地待玉儿过。不要说主子了，就是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始终没有人这么关心过玉儿。玉儿没想到主子竟会为了玉儿如此费心。还……还动手自掴耳光……玉儿身为主子的大丫鬟，贴身随行伺候，遇事维护主子，这些本是玉儿的份内。可是玉儿却什么都没能帮得到主子。既伺候不了主子，也维护不了主子，还总给主子添麻烦，反倒要主子费心替玉儿……”
“你弄错了，玉儿。你对我既如此掏心掏肺，我也不想骗你。”宋小小心里暗叹口气，决定抛弃收玉儿为己用的想法——以玉儿的聪慧与性情，只做个助手，实在太可惜了，“不错，下午的事，我喝你，骂你，支使你，确实是为你考虑，甚至着衣，上妆，任受那些，也是为了你考虑，才忍了那口气。可是后来，我自行掌嘴，却并非是为了你。”
玉儿惊讶地看着宋小小。
“呵呵……这话说来你或许要失望了，我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女人，做不到为了别人牺牲这么大。我啊，是个很自私的人，只有在双赢，或者至少不会损害到自己利益的情况下，才会替别人着想。”宋小小说着，自嘲地耸耸肩，看着玉儿笑了笑。
玉儿摇摇头，一脸的认真：“夫人何出此言？能够不踏着别人的肩膀向上爬，就是仁厚了。大门大户的，很多东西都见多了。夫人的眼睛，是我见过最清澈的。”
“你不信吗？我说的是真的。”宋小小微愣，续道，“见了正厅，我便明白了很多东西。老夫人的气度，岳府的格局，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在看到老夫人手里那根青凰杖的时候，我就全都想通了。”
“夫人知道青凰杖？”玉儿惊讶道。
宋小小点点头：“嫁来岳府之前，我曾经去过镇里几次——你大概也听说过那些了——镇里有一家很不错的书局，里面有很多有用的书。我儿时曾经偷学过几天，虽然不会写，但是也认得一些字的。”
“夫人果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玉儿惊叹道。
宋小小点点头：“不错，我和一般人不同。你或许高估了我，或许低估了我，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蹲下身来，使得自己和跪坐在地上的玉儿一般高度，直直地平视着玉儿的眼睛，语气认真，一字一字，宛如宣誓，说出的每一个音节，都直直地穿过玉儿的眼眸，重重地敲在她的心上，发出巨大的回响……
PS：留个悬念给亲们！嘻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