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哥？”宋小小眉头微皱，“什么李大哥？”
“就是送夫人回来的那个李大哥啊。”玉儿道，取了梳子过来，开始细细地替宋小小梳理着一头乌发，“夫人当时在正厅里忽然晕了，玉儿措手不及，混乱得很。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就想着先把夫人扶回来，再去请大夫。谁知道玉儿臂力太小，夫人又失去了意识，实在不能自己行动。无奈之下，只好大声呼救。本来不过是死马……呃……本以为看了夫人今天和老夫人的冲突，应该不会有人敢来帮忙了，谁知才刚喊了一句，这个李大哥竟然立刻就过来了。”
“哦？是这样啊……”宋小小口声低低道，心里却在暗暗腹诽——
“死丫头！就知道是因为你！害得我装晕都装得那么辛苦！一会磕了头，一会撞了脚，后来还干脆一脑袋碰了地板，差点没疼得我真晕过去！至于她说的李大哥，应该就是一路背了自己回来的那个人了吧。”
宋小小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动——她当时在正厅，人多嘴杂的，也不及思考，只有一个念头忽攸闪过。如今细细回想起来，愈发觉得那天开口不多，仅说了两句话的那个声音，很熟，很熟。
“玉儿姐姐。玉儿姐姐。”两人正说着话，门口忽然传来个清脆的声音。
宋小小点点头，示意玉儿出去看看。
片刻后，便见玉儿面色古怪地走了进来。
宋小小看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夫人……”岂知玉儿只开口叫了一声，随即便是一片停顿。
宋小小等了又等，却始终没见她有再次开口的迹象，只好问道：“怎么？”
“玉儿……是不是说错话了？”她抬起头来，满脸的惊恐不安。
宋小小叹了口气：“究竟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好好把话说完？存心想急死人是怎么着？”
玉儿顿了顿，转身走了出去，先是小心地张望了一番四周，方转身回来，陆续将院里正门偏门闩好，又回屋里来将屋门也闩了，方走至宋小小面前，小声道：“夫人请看看这个。”
随着这句话，她的手里，递来一只小巧的木盒。
“这是什么？”宋小小疑惑地接过木盒，轻轻打开，“……药？”
宋小小疑惑地看了眼玉儿，暗暗纳闷，心知若是一瓶普通的药，断不可能换得这丫头的半点惊慌。那么这药，必定是另有玄机了。
想到这里，宋小小又将目光转回到了手里的东西上——木盒里躺着的，是一只洁白晶莹的小玉瓶，瓶身温软，丝状的青色缥缈如烟。
这是……
想到了那一点，宋小小身躯剧震。
“烟青瓶！这是烟青瓶！他……他在……这是……这是哪里来的？”忽然一伸手，捉住了玉儿的肩膀，拼命地摇晃着，心底最深处的恐慌却还是摇摆着似要冲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玉儿拼命地咳嗽着，手心里全是冷汗。
一旁的宋小小轻轻拍打着玉儿的后背，担心道：“怎么样？要不要紧？我去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吧？”
玉儿听了，心里一惊随即连连摇头：“不……不必了，夫人。玉儿已经好……好多了。”
宋小小闻言，不再说话，只是停了手，转身走到床边坐下。
“夫人，玉儿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玉儿低喘了会，终于顺过气来，于是走来，对宋小小道。
宋小小看着她，微微一笑：“有什么话就说吧。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礼。”
“夫人不当玉儿是奴婢，玉儿也就不再怪弯抹角了。”玉儿深吸口气，轻声道，“和李大哥，断了吧。”
宋小小愣在原处，半天不知作何反应。
“夫人，玉儿是真心为着夫人着想，才会如此劝说。请夫人不要误会。”见她没有反应，玉儿慌了，连忙道，“夫人的过往，玉儿不会去问，也没有资格去问。只是夫人如今已经嫁进了岳府，不论地位怎样，身份如何，这岳家少夫人的名份，眼下是断去不得的了。既然顶了这么个头衔，那么夫人不论心里再如何思念，面上，也都不该表露出来才是。
不止夫人，还有李大哥。也该小心谨慎才好。论理，这话也不该玉儿这个做婢子的说，只是夫人待玉儿至此，为着夫人计，玉儿也顾不得了。玉儿与李大哥相识不深，只远远地见过几次。可除上回花园里那次，玉儿几乎每次见他，他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的李大哥，眼神看来都很飘忽，好像在看眼前的景色，又好像在看很远的地方，回想起来……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在眼里。这种眼神，玉儿以前见过。那是我娘还活着的时候，每次谈起我死去的爹时的眼神。所以玉儿相信，李大哥对夫人的心，也是一样的。既然是两情相悦，那还怕……
“玉儿。”宋小小听了半天，终于再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玉儿的肩膀。
玉儿微微一顿，住口不再多说，只将眼睛静静地看着宋小小，等她的回答。
“我明白。”宋小小看着她，笑道，“我明白你的好意，也明白你的顾虑。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
她看着面前虽然面色平静，眼睛里却满是焦虑的玉儿，轻轻摇了摇头：“什么李大哥，不过和你一般大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罢了。”
“孩子？”玉儿困惑道。
“呵呵……可不就是孩子？”宋小小微微一笑，无奈道，“明明羽翼未丰，却偏要离巢独飞；尚且不知世事，便妄图维护他人。你说——这不是孩子气，是什么？”
玉儿微微一愣，随即轻轻一笑：“夫人弄错了。李大哥此举，不是孩子气。”
“哦？”宋小小挑挑眉，等着玉儿的下文。
“这是……爱啊！”
“呃……”宋小小立刻震惊得不能反应。
这个时代的娃，都这么早熟吗？都这么开放吗？都这么……
“哈哈……夫人被玉儿吓到了吗？”宋小小正胡思乱想间，忽停玉儿掩口一笑：解释道，“夫人其实不必如此惊讶。玉儿虽然年纪轻，可是这些事情，我的母亲却是经历过的。自幼便耳濡目染的，玉儿自然也明白了其间的辛苦。玉儿自己虽然不曾爱过，可是深陷爱意中的人，却是一眼，便能瞧破的。”
宋小小微愣，随即伸手一捏她的鼻子，笑骂：“好个鬼灵精！胡思乱想些什么！不过是随意地发发呆罢了，也能叫你编出这么一大车子话来！什么爱不爱的，也不知羞！“
“夫人……夫人饶了玉儿吧。玉儿下次再不说啦！”玉儿经不住痒，没等宋小小呵上几下，便自己“投降”了。
宋小小便放过她，坐在床边喘了口气，道；“疯了这半天，我也累了。这些东西就放着吧，明天再收拾，你也先去睡吧。”
“是，夫人。”玉儿应道，却并不急着离开，而是上前替宋小小拍松枕头，翻开被子，方笑道，“玉儿先服侍夫人歇息了再走。”
“好。”宋小小知道这是她心意，便也不多阻拦，便由她扶着自己上了床，方听得她轻轻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了，屋子里一片寂静。
半晌，飘逸的床纱里传出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切~自己吓自己！小七才多大点儿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他……睡觉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