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下六月,转眼便进入另一个轮回。
清风拂面,柳下花前,落花隐约击碎了若隐若现的香气,蔚蓝的天空中漂浮着云,了无边际,若然看去,云飞了,情碎了。
颔首,眉间透漏着懒散的气质,三缕青丝编为一双伏在肩头,月色暖衫与天与水十分相称,显得清秀不失妖柔。七月夜抬起头,事情过了多久?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只记得第一眼睁开,看见的并不是最期望看见的那人,流芙告诉自己自己昏迷了三天四夜了,皇上早就醒了。
她心中暖暖的,付出的努力真的没有白费。
可是,身体是麻痹的,多想看看那双睁开的眼睛,那双晶亮的瞳孔,他微笑的样子。
……
回忆终究是回忆。
夏烟每天都来看她,两人成为了最好的朋友,两人很聊的来。不知在自己昏迷的什么时候,夏烟成了宫中琴艺师,专门为大型盛会表演,受到了贵宾级别的待遇。安婉好像玩的更欢了,天天在七月夜的耳边说一些不着边际却格外耐听的话。至于凌歌,他再没来过这里,就像上一次他和郭紫嫣大婚那天之后的日子,一个人过,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曾经轰动一时的夜贵妃,不过也就是个从不流泪的失意人罢了。
她忽然碰到自己戴在脖子上的夜明珠,夜明珠在阳光下泛着凌人的光芒,让她的眼前一阵眩晕。
“娘娘。”耳边忽然传来周悠儿的声音。
七月夜忙将夜明珠塞回衣服里,“怎么了?”随即问。
“皇太后召娘娘。”
……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看见皇太后正与纪如芝聊的正欢,上前欠了欠身,淡淡的看了一眼高傲依旧的纪如芝,“太后娘娘找我来,不知有何事。”
“哦,是这样的,这次刺客行刺的事情还没有定下结论,皇上的复原也多亏你的功劳,七月,这是哀家特地从西域那边的雪山上找人采摘回来的天山雪莲,哀家知道你此次寻找琉璃珠受了不少的苦,哀家也深感愧疚,你把天山雪莲拿去,好好的补补身子,别让外面说我身为皇太后苦了你这个贵妃。”
七月夜淡定的回答:“太后娘娘言重了,天山雪莲这种东西,臣妾实在受不起,还是请太后娘娘您收回吧。”
这个时候,纪如芝讨巧的站起身拿起天山雪莲的盒子塞到七月夜的手里,说不清是虚伪还是做作,总之让七月夜非常觉得讨厌,然后说道:“姐姐,你就收下吧,太后娘娘费劲心思才弄来的,您不能辜负太后娘娘的心意啊。”
七月夜忽然觉得纪如芝是个非常懂得讨老人欢心的女子,与她每天冷着一张脸可是大有不同。
“那,我就谢谢太后娘娘了。”说着,周悠儿上前收下了盒子,“娘娘,没什么事情,臣妾身体不适,就不多逗留了。”
“那你就好好回去休养吧。”
一句淡淡的话,七月夜都没有精神再去理会,出了皇太后的寝宫,周悠儿很担心的问道:“娘娘,你的脸色很不好,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把雪莲做成羹汤给你补补身子?”
七月夜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回去小憩一会儿就没事了。”
嘴上是这么说的,周悠儿还是很似信非信的摇了摇头。
说是小憩,七月夜一觉睡到了晚上,连晚饭的时间都过了。倒是流芙和周悠儿,也没有叫七月夜起来,因为看她实在是太疲惫了。
暮色四合,二楼的卧房燃起一支小小的蜡烛,照耀着偌大的屋子,冰冷的气息,人比花娇的人儿。
淡淡的脚步声从流而至,并没有吵醒七月,凌歌的动作几乎不存在,煞是轻盈,翩翩步履走到她的身边。她睡得很香,头发披散,半隐****,绝美的容颜深深刻在那双深灰色的瞳孔之中。多久了,像是永久的一个世纪,觉得好久都没有看见她了。凌歌握住她的手,也许是一阵温情的暖流从她的手心直直传进心脏,她忽然惊醒,如同一只怯懦的知更小鸟。
四目对视,她从床上坐起来。
他,多久没有看到他的眼,和他现在微笑的样子了。像个孩子,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爱他傻傻的笑着,懵懵懂懂的神情。
微弱的烛光仍然亮着,不过足够让他们能看到彼此的样子了。
七月夜抬起手,苍白干裂的嘴唇轻轻的绽放,她的眸,深痛欲绝却独带那一丝妖艳。隐隐悲伤中还透漏那一点纯真。双面红莲七月夜,她的那一副更古不变的美丽容颜,是她这个世上最有杀伤力的武器。最终,她抚摸到了他光滑的脸颊,然后多想说一句‘我好想你’却无法说出口,因为即使再多的眼语也无法表达七月夜内心最真诚的想法,她知道,这一切美丽的事情是无须语言来描写的。
安凌歌的发丝荡漾在额头,露出深灰的眼眸。
然后,凌歌将脸慢慢的凑近,吻住她那苍白的嘴唇。七月夜没有拒绝这个特殊却也普通的吻,她可以感受到他的舌尖在自己的下齿轻轻的摩挲着,那永久的暖流在她的血液中循环,将她带上天堂。
那一夜,她躺在他的怀里,安然入睡。
睡梦中,七月夜依稀听到凌歌的自言自语,‘如果你是我的皇后,该多好。’七月夜苦笑,呵,若他知道,她不过是想呆在他身边一辈子,皇后不过是个名号,她不稀罕,也不在意。凌歌,你的心,若是一辈子都在我这里,多好。
第二天,凌歌照常早早的走了,不留一点痕迹。
凌歌来过,冷夜瞳自然就恢复了从前的光彩。更巧的是,夏烟来找七月夜聊天了,只是,看夏烟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好像是感冒了。
“夏烟,你的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沙哑,而且脸色也不好,是不是感染风寒了?”七月夜关切的问道。
夏烟轻咳了两声,说道:“没关系,我休息几天就好了。”
“这可不行,走吧,我带你去太医馆让御医给你看看。”
拗不过七月夜,夏烟还是跟着七月夜走出了琉帘宫。
没走过几条长廊,只见迎面走来了碧雅霜,那位风骚入骨却不受凌歌喜爱的雅芙妃。她穿着金色的锦绣长袍,露出美丽的锁骨,看起来依旧很靓丽。七月夜根本不想和这些妃子打交道,从以前的小说和电视里都看得出,那些妃子各个心眼里的阴谋,简直就快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了。但是只见碧雅霜露着笑容向自己走来,七月夜没有办法,还是走上前去。
“夜贵妃,近来,身体可好啊?”碧雅霜先说道。
“谢谢关心了,我很好。”七月夜回答。
“夜贵妃这是要去哪里啊?”碧雅霜多管闲事的问道,看到了夏烟,也打了声招呼“夏姑娘,你好啊。”
夏烟轻轻微笑了一下作为回应。七月夜说道:“我要去太医馆。”
“哦?莫非夜贵妃你……”碧雅霜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狐疑,“夜贵妃有喜了?”
七月夜真是受够了这些总为孩子和皇权疯狂的女人们,摇摇头解释道:“当然不是,我不过是感染了一些风寒,感觉有些不舒服,所以才想让御医给我看一看,开几副药。”
“恩,原来是这样,那我就不多说了,祝你早日康复。”
碧雅霜说完,和自己的四个丫鬟离开了。
“我们走吧。”七月夜和夏烟交换了一个眼神,再次向前方走去。
七月夜没有找钟老太医,而是直径走进东方溪的房间。白纱依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摄人心弦的香气。没等七月夜开口,东方溪已经走出了白纱来到两人面前。看了看夏烟,说道:“夏烟姑娘感染了风寒,吃几副药就好了。”
简直是神了。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夏烟的身体状况,七月夜也现在有些对东方溪产生了好奇。
忽然,东方溪问道:“夜妃娘娘,上次我给娘娘的那个香囊,不知好不好用?”
香囊?七月夜忽然想到了,回答道:“虽然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不过我挂起来后,确实屋子里的气味一下子就沁人心脾了。”
“恩?难道你没有别的什么变化?”东方溪问。
“变化?没有啊?”
“哦!那也许只是我多疑了吧。夜妃娘娘还有什么事情吗?”
“不用夜妃娘娘的叫了,叫我七月便好了。我今天来,只是为了带夏烟看一下身体,对了,皇上他,身体已经痊愈了吗?”七月夜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经过上次那件事情后,她对凌歌的身体真是一千一万个不放心了。
“是这样啊,七月娘娘放心吧,除去皇上那心脏病不说,已经没有其它大碍了。”
七月夜点点头:“那就好,那东方姑娘,我就不打扰了。”
“娘娘请便。”
离开了太医馆。
走在长廊小道,只见安婉面带笑容的走上前来。看见两人,便开心的提议道:“嫂子,夏烟姐姐,我们出去玩吧。”
闲来无事,出宫转一转也好散散心。换上男装,带足银两,流芙便随三人出了宫。还是和以前一样,百姓国泰民安,安居乐业,富饶和平。虽然安婉急着想去赌一赌,可是一想到七月夜会因为这个生气,还是放弃了。于是四人溜达溜达就到了河边。
“呜……累啊。”安婉自言自语着。
忽然,一道人影悄然落地,直冲向安婉,安婉一个闪躲,却还是不小心被那人撞倒在地下。
“有没有好好看路啊?”安婉捂着被撞的脑袋,嘟着嘴巴抱怨。
“不好意思。”
一个好听的声音,从脑袋上方传进安婉的耳朵。安婉抬起头,心里暗自赞叹,好俊俏的一张脸。
完美的轮廓,凸出的五官,与其说是阴柔还不如说是稚嫩的长眉。黑发束的高高的,几缕碎发迎风飘扬着。一身青绿色的泼墨水色长袍将男子的身体裹的异常高挑。整个人,散发着不同于常人的气质。
安婉摇着头站起身来。男子露出洁白的牙齿:“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真的很抱歉。”
看着男子远走的身影,安婉不禁红了脸。七月夜走上前去问:“怎么样?你没事吧?”
安婉点点头。
善于看出人神情的夏烟不禁悠然一笑。
回到宫里。
流芙因为有事暂时去了内侍监,安婉和夏烟也纷纷回到自己的寝宫。月光洒下的鹅卵石小路上,只有七月夜的影子,悄然而立,孤芳自赏。
黑夜降临的异常诡异,却也异常幽寂。
七月夜忽然觉得身后有人在走动,猛然一下回头,却被硬物击中了脑袋,眼前一阵眩晕和黑暗,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
“什么?夜妃不见了?荒谬!这小小的皇宫,一个妃子无缘无故怎会不见?”
御书房,皇太后的声音充满了威慑力。
凌歌的心口忽然一阵悸动,痉挛一般的疼了起来,郭紫嫣见状,急忙走上前去轻轻的抚摸着凌歌的背部,希望可以让他舒服一些。郭紫嫣也担心了起来,问道:“龙将军,七月姐姐怎么会不见呢?能不能再麻烦你找一找。”
皇太后的眼睛里不知是什么神情。
“立刻招贴皇榜,找不到夜贵妃,誓不罢休。”
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口的衣襟。
……
眼睛睁开后,看见的是一片幽暗的情景。自己的四肢无故酸痛,看下去的时候,竟然有极重的铁链扣着自己的手脚,那一边连着与自己坐着的台子的四角相平行的四根大柱子。柱子上正莫名其妙的点燃着烛台。
一下子,七月夜忽然觉得煞是绝望。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几天,这个鬼地方估计是个地窖,一点阳光都投不进来,甚至还有恶心的臭味。
七月夜又昏迷了一天。
喉咙已经发干,脸也已经消瘦苍白的不行。若是再出不去,自己恐怕就要死在这里了。
突然,大地一阵颤晃。是地震了吗?七月夜感觉到自己头上的那块地仿佛马上就要裂开了。啪的一声巨响,脑袋上落下无数巨大的石块,七月夜根本捂不到脑袋,只好期盼上天会发生一些奇迹。值得庆幸的是,石块并没有砸到自己,却帮助自己砸断了锁住自己的链子。一道阳光刺下来,七月夜像是浴火重生的吸血鬼,苍白的脸庞,接受阳光之后,身体表面发生了难以忍受的疼痛。
她从堆的一层一层的石块爬了上去,呈现在自己眼前的,却是出乎意料的,是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地,细水长流,蓝天白云。
可是因为体力不支,七月夜还是刚刚爬上来就又立刻晕了过去,眼睛合上之前,只见一个人向自己走来。
天,是那样的蓝,不带一丝污渍。
她的身体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勉强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相柔美且乖巧的女孩子。女孩子见七月夜睁开了眼睛,连忙递上一杯水。七月夜抿了一口水,嗓子终于不再那么干渴,便问道:“这……是哪里?”
女孩子的回答让七月夜不禁心头一颤:“这里是宏玉国。”
宏玉国……?这个名字根本让七月夜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宏……玉国?”七月夜念着这个名字,希望可以找寻一些印象。
“是,刚才我哥哥看到你躺在地上,下面还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出于害怕,就救你回来了。姑娘你……为什么会在那里呢?”女孩问。
这时,走进一个男孩,微笑着问:“姑娘,身体可否好些了?”
虽然这对兄妹看起来绝不是坏人,可七月夜还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就说到:“我被人陷害,晕倒后就被锁在那个地窖,不知道为什么,地面裂开,我才逃了出来。两位,能否帮我一个忙。”
两人惊异的问:“什么忙?”
“我现在必须回到华莱国,但是我身上没有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回到华莱之后,我一定派人给两位送上厚礼。情况紧急,我一分钟都不能耽误。”七月夜一想到凌歌,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兄妹俩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却还是坚定的点点头:“恩,姑娘这个忙,我们兄妹一定帮。”
“谢谢……”
通过了解,七月夜知道,这对兄妹靠砍柴为生,生活情况十分艰苦。哥哥叫初尘,妹妹叫初瑶。两人在父母双亡后就相依为命。七月夜一想到自己要这么可怜的人还帮自己的忙,就觉得事情做得有些不义。可是没办法,自己必须回到华莱,不然凌歌……
可是,又是谁将自己带到宏玉国的呢?
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另一方。
华莱国。
安凌歌卧病在床,郭紫嫣日夜陪同。夏烟和东方溪每天在一起,却什么忙都帮不上。流芙与周悠儿,每天只能呆在没有主人的琉帘宫期盼那人能够回来。
皇太后放下手里的佛珠,对着屏风那边的人说道:“你可知道,你这次因嫉妒而犯下的错误?”
那边的人回答:“我……知错。”
皇太后又异常冷静的说道:“因为这个女人,我的儿,茶不思饭不想,就连絮翎也为她而倾倒。也许你的做法真的能让她死,可是,你就不怕我的皇儿因为她相思而死?”
那边没了声音。
“东方溪有贴催情圣药,不用内服,只要让他闻到那个味道,所有人都抵抗不了。你可以去跟她讨一贴,生下孩子,你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谢皇太后指点迷津。”
嗒嗒嗒的脚步声传来……仿佛人已经走了。
皇太后的眼神异常冷静,她只是望着墙壁上的那幅画,那个惊为天人的女子,不禁一阵暗流涌上心头。
……
“初瑶,初尘,真的是谢谢你们了,你们放心,待我到了华莱国,一定送上厚礼。”
临行前,七月夜在马车的小窗口里对两兄妹说道。
初瑶把手中的包袱递给七月夜,说道:“七月姐姐,我们不需要什么礼物,你只要来看看我们就好了。这是我做的一些糕点,你路上吃,宏玉国虽然离华莱国不是很远,但说什么路程也有些远,你一定要小心。”
七月夜收下包裹,感激的点点头,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善良好心的人呢。
与两兄妹说了再见,七月夜就踏上了回到华莱国的路。
凌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