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安
（一）
自从上次以后，我天天躲在凌云殿。生怕一出了凌云殿便被宸妃捉住。皇帝对宸妃欲杀我这事并未多说什么。在这个宫里，我仿佛觉得这个皇帝是隐形一般，什么都不理会。偶尔撞见来凌云殿的玄清王，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我只叹自己不是云烟。莺儿还是每日都为皇帝送药过来，只是上次我心中有疑虑之后我都把药给换了。前几次他还会发出疑问，怎么药的味道变了，久而久之他也不过问了。我看着屋里百兰草，也不见有什么变化，难道是我多虑了？不过那病皇帝这几日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这样也好，是药三分毒呢。
只是最近每晚都坐着一个梦，那日在琼华殿救出我的人是玄清王。梦里他一脸担忧的神色是为我，我紧紧抓住他的衣角，朝他一笑。一眨眼玄清王却变成了洛天。让我从梦中惊醒过来。摇摇自己的头，心里骂道自己，楚绫嫣，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做些乱七八糟的梦，好好去爱洛天才是。
转眼已是中秋，今日是翩然成亲之日。和李月兰同时成为玄清王的王妃。想起幼年之时，和翩然一起成长的岁月，不甚唏嘘。只愿玄清王能好好带她，尽一个做丈夫的责任。
“楚绫嫣。”只见皇帝向我走来。我看着他只听他继续说道：“快去换身衣服，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我不禁疑惑。
“啰嗦什么，去换身便装，跟朕走便是。”
“是。”我连声应道，退下便去换了一身便装。
跟着皇帝走着，我小声问道：“我们这是要出宫吗？”
“今日是中秋。”他说道。
“皇上要出宫过中秋？”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给我装糊涂？非要朕说穿了？今日是你家小姐成亲，带你去恭贺六王纳妃。”
“真的吗？”我兴奋的问道。
“你不知道君无戏言吗？”他蹙眉说道。
我高兴笑道：“皇上万岁。”呵呵，这病皇帝还真是通情达理。
来到宫门外，上了一辆马车。驾车的人居然是林总管。我和皇帝坐在车里，马车一路前行着。车厢里安静得出奇，皇帝闭上双目似在养神，抿着薄薄的唇，看着他因长期病者而变得有些瘦黄的脸，还是温文尔雅的样子。
“看够了没有？”他开口说道。
他怎么知道我在看他，撇撇嘴不再说话。
“有时候朕真是想把你当作烟儿。”
这是什么意思呢？想把我当作云烟。我不明白，转头看着他。这时他却睁开了紧闭着的双目，直直的看着我。他的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意。
“你过来。”他向我招手说道。
我不解的看着他，还是坐到他身旁去。他却一伸手把我拉进他的怀里。“放开我。”我大呼道。怎么可以这样？我已经答应了洛天，好好的去爱上他，现在怎么能在另一个男子的怀里？即便是他把我当作云烟也不可以，我不是云烟。我使劲的推开他，他却把我搂得越来越紧，抵住我的胸口，让我呼吸不过来。
“烟儿。”他轻轻的唤道。
我侧过脸看见他满脸尽是痛苦之色，想必又是想起云烟来了。见他这样，心中不忍，也不再怪他。
“烟儿。”
我伸出双手轻轻的抚着他的背，淡淡的开口道：“皇上，我不是云烟，我是楚绫嫣。”
“楚、绫、嫣。”他一字一句的说道。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将我放开。无力的垂下双手道：“对不起。”便低头不再说话。
转身不再看他，掀开窗帘看着窗外的景象。初秋的阳光暖暖的，进宫已有一月之余，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有时候想想真是想跟着洛天一走了之，只是我的心里终究觉得不妥，心里有一个解不开的结。不知为何，看着这个病恹恹的皇帝落寞的背影，我心中有些不忍。
（二）
马车在一处停了下来，我掀开车帘一角来看，并不是玄清王府。我心中正自疑虑。皇帝朝我说道：“下车吧。”
我便下了马车，抬头一看，竟然是护国将军府。这不是洛天的将军府吗，他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不解的看着皇帝。他笑道：“朕不方便到玄清王府，洛天自然是要去的。让洛天陪着你朕也放心。”
我心中感激，他为我设想的这般周到。这时洛天正好从内走了出来。看他和皇帝俩现在的这样子，应该是一早就说好了的。皇帝朝洛天笑道：“洛天，楚绫嫣就交给你了。”
“那皇上你去哪儿？”我急忙问道。
“朕四处走走。”说着林总管牵了两匹马过来，皇帝踩上马鞍骑在马背上对我笑道：“放心吧，朕不会有事的。”说完他一挥马鞭，扬尘而去。不知为什么有些心绪不宁。回头看着洛天，今日他穿了一身玉白色长衫，暖暖的一笑，让人如沐春风。洛天上前牵了我的手。我微微一愣，然后低头一笑扣上他的大手。双手十指紧扣，安分的贴在一起。洛天的掌心也是暖暖的，似乎还有些汗。我抬起头望着他，见洛天耳根有些微微的红。还是这么腼腆，心中一阵柔软。
来到玄青王府以至正午时分，十分热闹。跟在洛天身后看着他和朝中来参加婚礼的各大臣高谈阔论的，哪里还有平日里的腼腆。这是我看见了宁相也上前和洛天攀谈起来。此时宁相看到了洛天身后的我，我朝他福了福身。宁相笑道：“绫嫣这孩子好造化啊。”
“相爷说的哪里话，能得绫嫣，是洛天的福分，应当是我的造化。”洛天淡淡说道。我听洛天如此说，不禁侧头看向他，只见他清俊的脸亦转向我，他用眼神告诉我，他认定了我。
宁相见洛天如此说，脸上讪讪的也不大好意思。正在这时，大家嚷嚷着玄清王出来了。宁相这才转身告辞朝玄清王走去。
远远的便看见在人群的簇拥下走出来的玄清王。一身大红喜袍，更显风流倜傥。只是脸上并无更多表情。看上去哪像新郎倌呢。这个玄清王今时今日还如此，既然如此大可拒绝太后赐婚，何必还害苦了翩然。我心中大为不悦。转眼，玄清王走到洛天身边，洛天笑道：“清柯，恭喜。”
玄清王看了看洛天身后的我，眼里有一丝捉摸不定的神色一闪而过。然后他对洛天笑道：“我看再过不久便要恭喜你了。”
洛天看了看我，微笑不语。
“还望六王好生对待我家小姐才是。”我看着他说道。“满目山河空念远，莫如怜取眼前人。”
他听完我的话微微一怔，然后笑着对洛天道：“洛天，好眼光。”说完不再看我，便拉着洛天喝酒去。我示意洛天不用管我，我想自己去走走。洛天嘱咐我小心些，便和玄清王离去。
我来到玄清王内院，刚才听说翩然在内院的清风阁。只是这玄清王府实在是太大。转来转去，转得头都晕了，也没找到那清风阁。不知来到何处，见门外写着明月轩三个字。只是见这地方和王府中其他地方比起来显得倍感萧条。想来平时定是没什么人来此处，以至杂草丛生，灌木横长也没人搭理。我走上前推开屋门，只见里面却是极为淡雅素净，看着里面竟是有人常住的光景，心中顿感奇怪。何以外面如此萧条，里面却这般干净。
朝里面一边走一边看，心中想着这应该是一间书房了。只是玄清王的书房怎么在这般偏远萧条之地。
抬头一看，墙上挂着一幅字。是临摹的王羲之的《兰亭序》。字倒真是挺好看的，如行云流水，却又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想来应是玄清王写的。看了会欲离去，转过身来却没注意，失神撞在一旁的桌角上，疼得我龇牙咧嘴的。只见一卷像字画的东西掉在地上，打开了半卷。我走过去一看，居然是一幅画。只打开了下半卷，一袭白色罗裙似乎随风而起，裙带纷扬。满地幽幽兰花似带芬芳。画的右下方提着一行小字，“莞尔一笑，三春失色。于天元十四年，江州浣花溪间。穆清柯。”江州？天元十四年便是四年前，莫非这画中人就是云烟？我蹲下身伸出手想要展开上半幅画卷，手刚触碰到画卷便停了下来。挣扎了半日，我把画卷展开的下半截卷起，起身再放回原处。还是不要看得好。走吧，心里这么说着。眼睛还是瞥见刚才的那幅画，鬼使神差的拿起那卷画轴，便解开丝带，打开来看。
画中人，果然和我长得极为相似。只是她的眸子似乎更为清亮，略带些倔强。还有着三分狡黠。一身紫色纱衣白色罗裙并着她白皙的面颊显得妩媚而又纯真。并没有穿鞋，她站在一条溪间浣足，溪水岸上处处都开满了月兰花。映着她美丽的眸子迎风而动。云烟嘴角微微上扬，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露出淡淡梨涡。画中的云烟很美，比宸妃还美。此刻我并不觉得我和云烟长得一样。她美得令人窒息，她的一颦一笑都足以打动人心。
这个倔强而嫣然的女子，我想起了皇帝那落寞的身影，想起了玄清王那温柔的眼神。都是为了她。正思索之际，听着外面有声响，心中一惊，是谁？
（三）
不知外面来人是谁，看着旁边的书柜后面有一个翠竹屏风。一个闪身，躲在那翠竹屏风后面。
此时，一个人推门而入。感觉到那人走到书桌旁，也往屏风后走来。我一惊，难道这人知道屏风后有人？正心急如焚，那人已来到屏风后。
怎么是他？
“楚姑娘，是你啊！”居然是云扬。
云扬见到是我，也感惊奇。正欲开口说话，闻得又有人往里走。云扬对我比着手势，示意我噤声不要说话。我见他一脸凝重的样子便点点头。在屏风的细缝里，只见来人裙裾飘飘，色彩妍丽，定是一名女子。云扬到底在躲避谁呢？
“云扬，我知道你在这里面，快给我出来。”
这声音，是洛雪。我回头盯着云扬，为什么他要躲着洛雪。他见我询问的眼神，尴尬的朝我笑笑。只见洛雪继续往里走，要是洛雪进来看到我和云扬在这里那我怎么说得清？还是走出去和她说清楚比较好。我看了看云扬，欲起身出去。云扬见状，忙拉住我的手臂让我蹲下。我盯着云扬，再看看他拉着我的手，他才意识道自己的无理，放开拉着我的手，朝我报以一笑。我翻翻白眼不再看他。无奈，只好继续躲在那里。洛雪在外转了几圈，似乎并没有发现书柜后面还有个屏风，便转身离去。
见洛雪离开，我起身走到屏风外。看着云扬问道：“为什么要躲开洛雪？”
云扬并不回答我，只是看着我。好半晌才道：“你和云烟姐姐长得真像。”
“是吗？我却不这么认为。”
“听说你现在在凌云殿跟在穆清峰身边。”他看着我继续说道：“留在穆清峰身边对你没有好处的。”
“劳烦云公子费心了。”云扬的这话让我不解，他竟然直呼皇帝的名讳。让我想起了宸妃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心中不禁一阵烦闷。不愿多做停留，转身便朝外走去。
“穆清峰有什么好，害死了云烟还不够，你还要再去送死。”只听云扬在我身后大声喊道。
我心中不明所以，他说是皇帝害死了云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愿再听云扬多说，径直朝前走去。
想着云扬刚才所说的话，心神不宁的走着，却听见有人叫道：“绫嫣姐姐。”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翠儿。我上前激动的拉着她道：“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跟着小姐过来的？”翠儿定是跟着翩然一起来的。
“嗯，绫嫣姐姐。你走了以后我便从三姨太太那边过来跟了小姐。”
我急道：“那小姐现在在哪里，你快带我去。”
翠儿便带着我来到清风阁。进了屋，示意翠儿不要跟着我进来，我一个人进去就好。只见翩然一袭红色嫁衣，连头上的喜帕都掀开搭在后面编好的发上。身子斜斜的倚在窗前，看着外面一言不发。翩然的身影显得略为单薄，像剪影一般。不到一月的时间，翩然竟消瘦了这么多。
我有些哽咽道：“翩然。”
翩然听到我叫她，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缓缓回过头来看着我。她似乎有些不确定，试探性的叫道：“绫嫣？”
我朝她点点头，“我是绫嫣啊，傻丫头。”
“绫嫣。”翩然这才确定是我，上前抱住我哭道：“绫嫣，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傻丫头，好好的哭什么呢，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呢。”我拍着她的肩柔声说道。
翩然放开我再次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说道：“大喜的日子？你有见过哪个女子成亲的时候，丈夫把小老婆也同时取回来的吗？”
我不知如何安慰她，看她这样我也不禁难过。她回头对我笑道：“你看你，又不是你相公娶小老婆，你难过什么呢。”翩然拉着我的手说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你放心，我不爱他，不抱有任何希望，我是为了宁家才嫁的。”翩然虽然这样说，可是有哪一个女儿家不想自己的丈夫一心一意只对自己好呢。“在宫里还好吧？我虽不知那日宸妃为何要讨了你去，不过我却知道她不怀好意。所以我才让你跟了皇上去，有皇上在，至少能护你周全。”翩然看着我说道。
翩然，一心一意为我的翩然。我朝她点点头道：“很好，皇上带我很好。等我将来出宫了还来做你的丫头跟着你。”
“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好好的不跟着洛天去，还来这里做个丫头。”翩然用手戳着我的肩笑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谁不知道护国将军钟情于凌云殿的楚绫嫣。”
我一听翩然这样说，便觉得脸像火烧一般。
“这是哪里听来的混话。”我嗔道。
“绫嫣，洛天是个值得你托付的人。”翩然正色道。“我以前一直说等我我出嫁之时帮你找门好的亲事，现在我是无能为力了。幸好上天垂怜，有洛天照顾你，我便放心了。”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时候不早了，你也在这里久留不得，你放心吧，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我看着翩然道：“好好照顾自己。”转头把外面的翠儿叫进来道：“以后好好照顾小姐。知道吗？”
翠儿点头应道：“绫嫣姐姐，你放心吧。”
我回头再看了一眼翩然，转身离去。
（四）
想着翩然的事情，烦闷得紧。抬头看天色，已是日落时分，天边的晚霞绚烂如花。想着赶紧去找到洛天，好离这里开才是，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嫣儿。”
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我停下脚步望着他。他似乎醉了，在我身前摇摇晃晃起来。
“六王怕是醉了，我去叫人来。”说完我便朝着大厅方向走去。
他却扼住我的手腕让我动弹不得。一用力把我甩了个半圈，身体向我逼近。我本能的躲闪着，他满身的酒气扑面而来。
“嫣儿。”
“别叫我嫣儿，我不是你的嫣儿。我是楚绫嫣。”我吼道。当我知道他把我当作云烟戏弄我的时候，我就痛恨了他这么叫我。我不是云烟。
“是，嫣儿，你是楚绫嫣。你不是云烟。你是嫣儿。”他断断续续的说道。看来真是醉了。
“你醉了。”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没醉，我没醉。”说着他在怀里翻找这什么东西。“你看，这个，这是什么。”
这不是我那日从宁少康府里跑出来的时候丢失的细云碎花簪子吗？怎么会在他这里？我抬头看着他，原来是他捡到了。那日的渌水亭，引出多少的事端出来。
“嫣儿，呵呵，楚绫嫣……呵呵。”他一脸醉意的看着我笑。
他是在叫我吗？不是在叫云烟？我有些疑惑，他却把我拉的更近，几乎贴在他的身上。他低头看着我，还是那一如既往的目光，温柔的叫人沉溺。我恍如梦中，他是在看我吗？
“嫣儿。”他再一次唤道。然后他伸手拢了拢我耳际的发，把那支细云碎花簪子轻轻的插进我的发中。朝我一笑，有如三月里的春风漾开了一池的水，波光粼粼，涟漪阵阵。我心里一紧，不可以，不可以。我使劲一推，他没注意到我的动作，只是看着我笑。我一用劲，他失神，一个踉跄，重心不稳，朝地上栽去。我只听砰的一声，似撞到了什么东西。他抬起头定定的望着我，只见一条血迹顺着额头流下。我看得触目惊心，忙蹲下身拿出绢子给他擦着额头的血迹。幸好伤口不大，只是划破了一些皮。闻着他一身的酒气，看着他此刻的神情像个受伤的孩子，我有些不忍。开口道：“疼吗？”
他却不回答我，抓着我的手放在脸上，闭上眼睛轻轻的唤道：“嫣儿。”
我有刹那的恍惚，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在凌云殿做的那个梦。梦中玄清王的脸渐渐模糊起来，渐渐的变成了洛天的脸。想起了洛天，洛天还在等我。我从他的手中抽出我的手，站起身来。他的眼里满是哀伤，直直的看着我。眼前的这个男子曾经的确让我动心过，那是我初次的少女情怀。只是现在我却想起洛天那张温暖的脸。那个干净温暖的男子，他淡淡的青草气息，他的腼腆。我对他说道：“对不起。”然后我转身离去。
我一路奔跑着，洛天，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绫嫣。”是洛天的声音，我回头望去。只见洛天站在不远的竹林旁边，衬着这绚烂的晚霞，洛天变得更为温暖起来。
我使劲全力朝洛天奔去，投入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的环上他的腰际，轻轻地闭上了眼。洛天的身子似僵硬了一下，然后伸出双臂揽我入怀。
我的心顿时安静了下来。
洛天轻轻的抚着我的面颊，我才知道有泪滑落。
“怎么哭了？”洛天着急的问道。
我摇了摇头，继续靠在他身边，看着天边的晚霞变幻莫测。我抬头看着他，开口道：“幸好还有你。”
洛天摸了摸我的头，宠溺的笑道，“傻瓜，我不是在这里吗？”
我狠狠的点着头，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洛天，我此生唯一的依靠。
（五）
天边的晚霞如一团火焰般越烧越烈，华灯初上之时，洛天带我离开了玄青王府。
天色渐渐黯淡了下去，只见那月满西楼，皎皎明月光。一轮清辉映着街道两旁的霓裳彩灯美仑美奂，街头巷尾都挤满了人。我小心翼翼的跟在洛天身旁在人群中走着。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深怕一个转身便把我弄丢了。我在一旁看着他清俊的侧脸微微发笑。
“公子，给这位姑娘买盒胭脂吧。”街边一个小摊上卖胭脂的老妇人笑道。
洛天低头看了看我，朝我一笑，拉着我来到卖胭脂的小摊上。
那老妇人一脸慈祥之色，说道：“公子和这位姑娘真是郎才女貌。”
这个老板可真是会说话，这样做生意，这胭脂也不愁卖不出去了。
洛天拿起身前的一盒海棠胭脂，普通的杨木雕的盒子，衬着那殷红的胭脂却格外醒目。打开看了看，他笑着对我说道：“我也不懂你们女儿家的这些东西，你看看这个喜欢吗？”说着把那盒海棠胭脂递给我。
那卖胭脂的老板笑道：“公子可真是好眼光，这盒海棠胭脂也算是极好的。姑娘用这个再好不过，衬着姑娘那白皙的脸，定是更加娇艳。”
洛天听那卖胭脂的老板这样说，更是高兴不已。
我接过闻了闻，还真是很香。我平日不大用这些东西，以前见翩然也用过，这盒胭脂虽不是上好的，却也极是不错了。淡淡的香，浓浓的艳。我笑了笑小声说道：“洛将军什么时候也爱这些脂粉玩物了。”
洛天瞪了我一眼，刮着我的鼻子说道：“绫嫣你最是促狭了，得理不饶人。还变着法儿来取笑我是不是？”
我故作惊慌状，说道：“将军这话从何说起，小女子不甚惶恐。”
“你一个小女子可不简单，把统帅几十万大军的护国将军制得服服帖帖的，谁敢小觑你啊。”洛天的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本来是想捉弄他一番，我听他这样说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此刻，我真是乱了手脚，慌张起来。洛天却低头凑在我耳边说道：“幸好你这样子只能我瞧得见。”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抬头向他望去，原来他说的竟是这个。此刻，他眼中的我，一脸小女儿的娇羞，看得我更是无地自容。这个洛天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会捉弄人啊？
洛天对那老板说道：“这盒胭脂我要了。”
那老板笑道：“如此便好。”转首对我说道：“姑娘好福气啊。这公子对自己的夫人可真是体贴。”
这老板也真是的，我什么时候变成洛天的夫人了。我盯着那老板，他好似没注意到我的不满，还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讲着。洛天在一旁见我这样子，拉着我的手说道：“夫人，我们走吧。”说完便拉着我朝前走去。
我始料不及，任由他拉着我往前走着。走到一棵桂花树下，我见此处没什么人，放开了他的手便停了下来。我看着洛天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个，刚才……那个老板的话……”哎呀，我这是在说什么啊。
洛天双手抱着肩，笑道：“绫嫣到底想说什么呢？”
“我，我……”我到底要说什么啊。
洛天走上前拉起我的手道：“夫人。”我怔住，愣愣的看着他。这个洛天，真是看错他了，以为他老老实实的，居然这么捉弄我。他收敛了笑容，拿出刚才买下的那和胭脂放在我手里，看着我说道：“在洛天心中，绫嫣你是我今生已认定的人。此生，唯你。”
我轻声唤道：“洛天。”虽然洛天不是第一次对我表白，可是今夜，我的心从未有过的慌乱。
此时，月华如水，一阵清风吹过，飘来阵阵桂花香。
“将军。”我闻声望去，只见暗夜已在不远处站着。旁边还有四个人，不知是谁。看样子应该是他们的下属。
“什么事？”洛天问道。
“城外有情况。”暗夜低沉着声音应道。
洛天看了我一眼，我对他点点头，示意他过去。只见洛天在暗处不知他暗夜说着什么，过了会，洛天回到我身前对我说道：“我让暗夜先送你到宫门外，你回宫以后自己多加小心。”
“出什么事了吗？”我有些担心。
“只是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放心吧，傻丫头。”洛天笑道。
“嗯，那好，你自己多加小心。”
他朝我点点头，转身对暗夜说了：“绫嫣就交给你了。”
“是，将军。”暗夜答道。
我见洛天和那四个护卫逐渐远去，才转身对暗夜说道：“走吧。”
（六）
一路上暗夜都低头不语，我只能默默的跟在他的背后。本来一肚子的话想要问他，见他那一副冷若冰山的面孔，我就再也开不了口了。想起第一次见到暗夜的时候，他也是冷冷的表情，眼中还似有不屑，根本没把我这个小女子放在眼里。洛天说我这个小女子可不得了，把统帅几十万大军的护国将军收服了。想起洛天的话就好笑。洛天那么个温暖的人，怎么他的下属这么冷呢。朝着暗夜的背做了个鬼脸，便继续跟着他走着。
到了宫门外，我转身对他说道：“这里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嗯。”他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去。真是一句话也不多说。
“喂。”我叫住他。
“还有事吗？”他问道。
“洛天，他会不会有危险？”我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这些年，将军都是在生死前线挣扎，又岂会没有危险。”他冰冷的说道。
是啊，他是将军，每一次出征都会有危险，每一次都是在生死前线挣扎过来的。想起洛天那清俊的面庞，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番情形呢。
我看着暗夜不再说话。暗夜回头看了我一眼，便离去。
一路回到凌云殿，心里担心着洛天。不知道他会不会有危险。沿着凌云殿的台阶一步一步走上去，抬头却看见皇帝站在凌云殿外的石阶上。夜风卷起他的长袍，看着他病得单薄的身子像要被这风吹走一般。
我站在石阶下，看着他一脸的凄楚迷离之色。我轻轻唤道：“皇上。”
他低头看向我，眼神似有些迷离，看他这样，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在想云烟了。云烟，我突然想起今日在玄青王府里，明月轩中的那幅画来。画中的云烟没得让人窒息像跌落凡尘的精灵。还有云扬说的话。他说是皇帝害死了云烟，这有可能吗？
“皇上。”我再次叫道。
他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我道：“你回来了啊。”
我点点头，问道：“天色已晚，皇上怎么还不休息？”
皇帝看了看空中的一轮明月，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四年前，在江州我和烟儿便是中秋夜月下相遇。她在月下对着我一笑，那一瞬间，星光都暗淡了，只有她闪闪发亮。像月下的精灵。”
皇帝的脸变得柔和起来，也只有每次在说到云烟的时候，他才会是这个样子。
“皇上，云烟她……云烟是怎么死的？”我轻声的问。
皇帝直直的盯着我，眼神变得锋锐起来。我难道说错话了吗？还是云扬说的是事实，云烟是被他害死的？
“皇上？”我试探的叫道。
他朝我挥了挥手，示意我退下。便自己一人离去。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云扬的话不断浮现在我耳边。云烟，难道真是他害死的？
回到屋子里，拿出洛天买给我的那盒胭脂，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把玩着。看着杨木盒子上的雕花还真是十分精致。打开盒盖，看着那一盒殷红的胭脂，想起洛天那温暖的笑，和我略微慌乱的心，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推开窗户，看着清辉弥漫着大地，满目星子映着月光闪烁着。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洛天，我爱你了，你知道吗？敲敲自己的头，心中笑自己真是傻。在这里自言自语的说，他怎么会知道呢。
躺在床上想着这两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始料不及。一个云烟，改变了我的命运。让我成了凌云殿的一个宫女。皇帝偶尔把我当作云烟而表现出的温柔缱绻，玄清王的忽冷忽热，宸妃对我的恨之入骨。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来不及思索。唯一确定的便是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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