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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惊变

整个事情来的太快了,从有人喊肚子疼,到一片又一片的人倒地后口吐白沫,最后到抽搐着七孔流血而死,前后不过半刻钟的功夫。放粥的兵士都傻掉了,根本反应不过来,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这时候城门还没有关,而且也来不及关了。有人在人群里这么一喊,整个饥民队伍立刻沸腾了,犹如地动山摇般的向着城门口拥了过去。

那一地突然中毒而死的饥民估摸着能有几百人,其实要说下来还比不过每天冻饿而死的人数之多。但是那鬼哭狼嚎般的惨叫、那触目惊心的满脸黑血,再加上有人不停的火上浇油般的怒喝,瞬间功夫让整个饥民队伍沸腾燃烧了起来,饥民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朝着城内冲了进去。这几日来压抑的饥饿、仇恨、还有身为身为饥民的不平衡感瞬间也迸发了出来。整个饥民队伍就像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冲过了城门,涌进了成安县城内。

在这样的洪流中,任何人的眼睛都是红的,这时候的人早已经不能称为人了,是野兽、是畜生、是没有理智的杀人机器、更是疯狂毁灭一切的魔鬼。所有冲进城去的饥民都在杀人、抢东西、烧房子,全力以赴的做着力所能及的所有恶事,城内的百姓也从最开始茫然无助的被杀,很快变成了疯狂的杀人,只要活着的人都不可避免加入到了这疯狂的序列之内。乱民的洪流滚到哪里,哪里立刻被横扫一空、夷为平地。整个成安县此时的上空早已经被熊熊大火映的漫天通红,到处都是尸体,断肢散体根本分不清楚是到底城内居民的还是城外饥民的。所有人都红着眼,见人就杀,现在整个成安县就是一个杀人屠场,场面比阿鼻地狱还要可怕,地上的鲜血已经淹没了断肢散体,人踩在上面甚至还能感受到丝丝热气,鲜血流到大火燃烧的地方,发出‘孳孳孳......’的声音让人听着不寒而栗,跟着迸发而出的恶臭直让人窒息掉。

刘寅正在和刘瞳、李语聊的热火朝天的,忽然听到客栈外面乱哄哄的,远处似乎还有火光。刘瞳刚要吩咐赵成他们几个出去打听打听,客栈的大门被‘咚!’的一声撞开了,跟着就看到外面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往里面涌。人群里什么样的人都有,有城外的饥民,还有城里的居民,更多的是浑身是血的,不知道是城外的还是城里的人。所有人都你追我赶,也不知道谁要杀谁,更不知道谁要找谁报仇,只是随时杀着别人,随时也被别人杀着。

乱民不过片刻之间就涌了进来,整个客栈里的人瞬间就被饥民吞噬了,随后都变成了乱民中的一员。人在这样的环境里,思想很快就会被身边的疯狂占据、吞噬,进而也很快变的疯狂起来。

刘寅主仆六人在乱民中聚成一团,刘寅和李语基本不会多少武功,被四人围在当中,几人根本来不及拿上武器,就这样赤手空拳的在乱民队伍里招架着也不知道来自哪里的攻击。外面的刘瞳、赵成四人很快身上多处受伤了,而乱民越来越多,人流越来越密,六人不但冲不出去,反而被乱民带动着不知道向哪里涌去。

刘瞳身上的汗水和血水早已混合在一起,顺着衣服往下淌。头上的辫子也已经散开,披头散发的遮挡着大半个脸。身上更不知道到底伤了几处,只有两臂两腿还在机械的舞动着,人早已经快要虚脱掉了。赵成的左臂无力的自然下垂着,到底伤的如何谁也无暇顾及了,右手中舞动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砍柴刀,刀口早已卷的像刀背一样厚。这时的赵成已经从疯狂中冷静下来,脸上的血水早已凝结,他顾不得擦一下挡住视线的黏稠血浆,唯有瞪大眼睛看准每一次致命的攻击,用砍柴刀挡了回去,绝不浪费一丝力气。整个身体左挪右动,死死把刘寅护在身后。

李语脸色苍白,众人里唯有他没有一点武功,身体也最弱。眼看着几人因为护着自己而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动作也越来越慢。李语真恨不得把自己变作武器送到几人手中,他几次想要冲出几人的保护又都被几人死命的挡了回来。

这时刘寅也被护在当中,但是数年来苦练《易筋经》的功力渐渐的被展现出来,刘寅手里拿着一根客栈大门的顶木,重达二三十斤的大木杠子在刘寅消瘦的身体前后左右舞动着,算下来几人受到的攻击倒有一大半被这根大木杠子招架抵挡着。几人的体力早已不支,随时都有要虚脱掉的可能。唯有刘寅还张着大口保持着悠长的呼吸。

但是乱民却是越来越多,几人始终没有冲出去的希望。

赵成知道照这样下去不用一刻钟功夫,累也能把自己几人累死。他心里倒是不怕死,只是他怕自己保护不了自己的二少爷。自小到大主子的心里就从没有把自己当成过下人,假如自己没能把二少爷保护好,不光干爹饶不了自己,大少爷原谅不了自己,就是自己也过不去自己良心的那道关。赵成知道,也许丢下另外的四人,自己主仆俩人还有一丝希望能冲出乱民的队伍去,但是主子没有那个意思,赵成自然不敢把这个想法提出来。

刘寅两手抱着那根自己直想问候它祖宗的大木杠子挥舞着,手里早已经磨的血肉模糊,刘寅暗想今天估计不会再出现什么奇迹了,那把腰里别着的折扇也救不了他了,自己这个小人物今天差不多也就要终结在这里了。而这次民乱在历史长河中,不过是一场不值一提的小事。此刻对于死过一次的刘寅来说或者更像是一种解脱,最少自己再也不用担心因为自己而改变历史了......

忽然乱民之中冲出几个骑马之人,冲着刘寅几人横冲直撞过来。所到之处都被骑马之人信手挥砍着,把原来乱成一团的人群搅的更加疯狂。刘寅看到眼前几人,似乎能感觉到为何城外的饥民会忽然疯了一样闯进城来。

自己还是太过大意了,饥民既然能被高夫人利用自然也可以被别人利用,可以煽动、利用饥民的地方太多了,到处都有漏洞随时都能给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看着眼前这幅阿鼻地狱般的恐怖,刘寅对眼前骑马之人迸发出深入骨髓的恨意,手中的大木杠子已经对准了当先朝着自己奔驰而来的那个黑脸大汉。眼看着骑马大汉已经到了刘寅等人跟前,大汉挥舞手中的厚背大刀当头对着赵成砍去,赵成抬起手中砍柴刀顺势一架,身子略微一躲,跟着手中的砍柴刀顺着大汉的力气一滑,把大汉砍来的一刀力量尽数化解了开去。刘寅紧咬牙龈,趁着这个空挡,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大木杠子冲着那大汉的脑袋投掷而去。不想这个大汉身手却是相当不俗,眼看赵成把自己原本以为必杀的一刀轻松化解了去,满心诧异的‘咦!’了一声。声音未落,一阵疾风铺面而来,大汉来不及细看,身子坐在马上往后一躺,厚背大刀紧跟着向上一架,也把刘寅必中的这一木杠子给架了开去。

这前后不过眨眼间的事情,众人都还没有看清出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惊变又起,在刘寅几人的身边突然腾空跃起一人,犹如一道流星般冲着那个骑马大汉飚射而去。骑马大汉这里刚刚架开刘寅投掷过来的大木棒子,身子还没有来得及直起来的功夫,一个黑影紧随大木棒子而至,骑马大汉根本来不及反应,被那个黑影一脚踹下马去,瞬间即被乱民淹没了。

跟着黑衣人一屁股就坐在了那匹健马的马背之上,而此时那匹马还在顺着原来的势头已经冲到了刘寅的跟前,只见那个黑影人顺手一抄,刘寅只感觉浑身一麻,随即身体已经不能动了,跟着一股大力袭来,整个身子腾空而起的躺在了那人的身前动弹不得。那人骑术甚好,这匹原本敌人的健马片刻之间已经被他操纵的如臂指挥,左拧右拐的向着人群之外跑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赵成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刘寅就已经被掠的不知去向,赵成只感到脑袋嗡嗡直响,‘二少爷被自己弄丢了,自己没看顾好二少爷......’赵成瞪眼欲裂,恰好此时那群骑马之人的第二匹马也到了几人跟前。赵成想也不想手里的砍柴刀‘嗖...’的一声对着那人射了过去,身子紧跟着也拔地而起,用的竟是同归于尽的身法。

却没想到这个骑马之人的身手比前一个不知要差上多少,赵成飞掷过去的那把原本只是扰敌的砍柴刀,居然一刀把其钉到了面门之上,随即赵成一抬脚将其踢于马下。赵成此时骑在马上顾不得其他,对着掳刘寅而去的方向拨马追赶过去。

赵成骑在马上,眼看着那匹掠走刘寅的健马在黑衣人的驾驭下左拧右拐就要冲出人流,自己却被乱民困住,一时片刻无论如何都跑不起来,只急的赵成双腿狠狠夹紧马腹,两手拼命的猛抖马缰绳。等到赵成渐渐脱离了乱民的队伍,抬眼四望,只见到处都是人影、死尸,到处都是火光、杀戮,却哪里还能找得到刘寅的影子,赵成情急之下只能顺着那匹马离去的方向奋力的追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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