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才知道你打着什么变态主意呢,颜姝哼哼一笑:“不如你告诉我吧!”
“那么,你再想想,如果……你错了,掳你的另有其人,你这样子敌我不分,岂不是要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向屹云淡风清地道,并未显出一点有心提醒的善意,或是刻意恐吓的恶意。
那倒也是,颜姝想了想,深以为然。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又不想相信你,可是又怕自己弄错了……”其实办法挺简单,那就是赶紧闪人,管它是不是他做的呢,快快各奔东西就好,至于不走运,外面真的另有那么一帮人等着找她的麻烦,也只有边走边看了……可是,有个小小的问题,她没有银子!原本她还挺富的,可那两个该死的贼,唉,倒霉不能怨政府!
“是不是我怎么说,你都会听呢?”
“能听便听!”
“既来之,则安之。”
“噢……”他是指她穿越而来的事么?
“既然你我凑巧遇上,如今又一路同行,不如将错就错,暂时留下来,也许假以时日,能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呢!”向屹淡淡地望着颜姝,虽不清楚她心里真正的打算,但对于留她下来却也是有把握的,因为,她看起来并不是太莽撞的人。
“我们不一定顺路哦!”
“那你要再回去么?”
颜姝下意识地摇摇头,客栈房间里的那点家当已被洗劫一空,然后全都掉山崖下了——如果堕车事件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的话。不管怎样,她再回去,都是不一定有好处,却可能有危险。
“这条路向前走,距离下一个岔道口还有三天的车程。”
“什么?”颜姝叫起来,被古代这直肠子似的道路呛到了,“一个岔道口就得走三天,那下一个集镇啥的,还不得走半个月呀?”
“那倒不必,五天就够了。五天之后,可以到杨林镇。”
“五天!你是说,这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得走五天!”颜姝向窗外探望,眼前明媚的风光刹时失色几分,她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咱们吃什么,住什么啊?”
向屹有些满意于颜姝的“主人翁”态度,极是亲切地道:“沿途有驿站可以投宿,车上备了干粮可以充饥。”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顿了顿,他甚至微微一笑,又补充道:“前面驿站也有饭食供应……”
“哦……”颜姝眨眨眼,看看向屹,又向车内瞅瞅,是的,他们是顺路的,可是,顺路也不一定非要同路不可嘛!不用等到杨林镇了,在驿站应该就有换乘的机会,最好是有顺风车坐,因为她没银子。
“离最近的驿站还有多远?”颜姝琢磨着,听到向屹在说,“不远,赶天黑前可以到。”那还得好久了,马车依旧蹬蹬地飞跑着,折腾了一晚上,那股强撑的劲头一过去,浓重的睡意围了上来,颜姝垂下眼帘,睡着了……这一觉似乎睡了好久好久,再睁开眼时,马车内,就只有她一个人,向屹不见了,她整个人躺在坐垫上,被安置得很好,心情有一点小好,可能是酣睡之后的甘甜使然。正欲撩开车厢前的布帘,看看车前的情形,却见布帘已被掀起,露出一方俊逸的脸孔,那是——向屹——她刚刚结识的亦敌亦友的人物。
“你醒了。”向屹带着一丝笑,很快便转过身,依旧坐回副驾驶的位子上,丢下一句话,“马上就到驿站了。”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她这一觉睡得可真够旷日持久的,不仅满身满心的疲惫尽皆扫去,腹中也已空空如也,听得到了能加餐饭的地儿,颜姝好不雀跃,这份愉悦一直持续到她坐到餐桌前,看到“饭菜”上桌,才幽幽然有所稍减。
出门在外,一应礼节能免则免,这一路上,向屹都是与纪得一桌子吃饭,此时虽有外客——如果她也算的话——在场,依旧未为拘礼,三人同桌。
“用餐吧。”向屹未动筷子,纪得自然也未动,奇怪的是,颜姝亦是动也未动,向屹只得再次向她示意,“请用餐——”
“唔,别客气,你们先吃!”颜姝含笑,端坐依然,她如此,非不饿也,亦非扮淑女也,实情非得已也。
“怎么——”她明明是饿了,为何不吃,莫非是姑娘家的矜持使然?向屹略感疑惑地打量颜姝几眼,不觉微微摇头,矜持,不像!
“快吃呀!”颜姝见向屹只管望着自己,并不开吃,便带头抓起一个馒头,免得他乱客气非要女士优先。颜姝抓着馒头,却并没有吃,一双眼睛骨碌碌地不时地往后堂瞟,脸上挂着嘻嘻的轻笑。
纪得暗暗观察了颜姝好久,终于忍不住了,他皱着眉盯着她道:“姑娘为何不吃?”
“这个嘛……”颜姝等了这半天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嘻嘻一笑,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那个……”
“姑娘不会是怀疑咱们在饭菜中下毒吧?”纪得清俊的脸上夹杂着鄙夷与怒气,颜姝不经意间流露的踌蹰已激起他的戒心。
纪得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向屹惊愕之余,眼底眉梢飘过疑虑的浮云,更为复杂的情绪,在他冷眼凝视颜姝的时候,悄然在心中滋漫。
颜姝首先是张口结舌,紧接着,她指着纪得哈哈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来,连手中的馒头都扔了,这小子也太搞笑了吧,顶多十七八岁的样子,看着就是一养眼的小正太,他内心咋这么黑暗哩?“小兄弟,你……太有……想象力了……”颜姝笑抽了语不成句。
无疑,颜姝的笑不可抑被当成了刻意的掩饰,这下,不止纪得,连向屹也一脸冰意地盯着她,等着她解释,或是——现出真面目。
“你们怎么啦?干嘛这样看着我?”终于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颜姝的眼睛越睁越圆,粉拳越扬越高,“咚”一下磕在桌面上,“不会吧?真以为我是……连你也这么想?”
“你怎么不吃呢?”向屹只问,微皱着眉头,却也暗自思索着她不进食的真正缘由。
“那是因为我——”颜姝猛然打住,“我不想说,反正不是像你们想的那样!我没那么——无聊!”
主仆俩不说话,齐齐望住颜姝,纪得如临大敌般地,右手都快把筷子拧出水来,而向屹则坐得定定地,眼神也定定地,定出某种凝重来,使得餐桌前飘荡出不合时宜的肃穆的气息。
“算了,怕了你们了,我说,我说!”颜姝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最后无可奈何地双手一摊,“我在等着上菜呢,我吃不下白馒头。”
“就为这?”纪得先是一愣,接着讶然失笑,握着筷子的手松了,他立刻信了她所言,因为想想方才她左顾右盼的样子确实挺像那么回事。
“可不!”颜姝点一点头,抬手想招个伙计来问问看,不过唯一一个伙计在端来这盘馒头后便一去不复返了,这速度这服务也太不咋地了。
“那恐怕要让姑娘失望了,不会上菜了。”纪得有些好笑,说完便埋下头用餐。
“为什么呢?”颜姝脱口问道,样子有些呆呆的,怎么会没有菜呢,他们看着也不差钱呀。
听了颜姝道出原委,向屹的神色仍是淡淡定定的,然而心下不禁悄悄笑了几回,并非为她这个特别的“讲究”,而是为她这一番“表演”,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她的表情、她眼中的神采竟可以如此丰富和夺目,不仅他自己从未曾如此,亦未曾见过别人如此,这不是很奇异么?忍不住一再地看她,她娇憨的样子如此逗人,如果有可能,他倒是极愿意满足她的愿望,只可惜条件有限,他竟然有些遗憾了,唯有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水放到她面前,低声道:“此处只提供主食充饥,并无酒菜可选,姑娘将就些罢。”
“不能将就——”颜姝宛如大惊失色,哀叫一声,惹得纪得都拨冗抬头投来一瞥既好笑又同情的目光。颜姝自有颜姝的苦衷,打上辈子开始,她就不具备那一种功力,能够不下菜光吃白米饭白粥白馒头,只要是吃“饭”,就必须下菜,至于什么菜,那倒可以不必讲究,哪怕只是一口咸菜也成,只别叫她“白”吃。
“有点咸菜也成……拜托!”肚子越发地饿了,可是却丝毫不肯妥协,可恶!她也很恨自己肚子不争气,真是造孽,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有得吃就吃嘛,还非得有菜就着,也不知端的哪门子架子!
向屹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头对纪得道:“你去看看。”
很快,纪得答应着起身离开,很快便由后堂出来,而手上托着一小碟咸菜,颜姝一声欢呼,待小碟一落桌便用手指捏了一块来吃,反正看样子这菜就只有她独享而已,何须拘礼。总算能吃饭了,不得不说的是,这咸菜可真咸哪!她一边大力地往肚子里灌水,一边轻声嘀咕:“看来,古代人民也不是那么缺盐嘛!”
“你说什么?”向屹不禁放下筷子抬头问道,只觉她这句话听着有些奇怪,她竟说“古代人民”,仿佛她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似的。
“呃……我是说,好象这盐不用花银子似的,怎么就放那么多呢!”颜姝好自然地抓了一块递过去,送到向屹面前,“不如你也尝尝,真的好咸啊!”
“不必了……”向屹忙收回视线,竟有几分慌乱,仓促之下端起杯子喝茶,仿佛他也吃多了咸菜似的。
这边颜姝迅速反应过来,她刚才竟是企图喂向屹吃菜,而且那菜还是用手抓着的!这,算是很失礼吧,遂赶紧换上筷子夹了再递过去,并笑容可掬地加以解释:“其实我的手挺干净,刚才洗过了……哎,这样总成了吧?”
面对她如此的“盛情”,向屹真有些哭笑不得,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幸好纪得帮他解了围:“姑娘自个儿吃吧,我们少爷不能吃咸菜的!”
“噢……”颜姝猛然又醒悟过来,她利索地缩回手,“是哦,他是少爷嘛,当然不吃这些东西了。”
“少爷吃了咸菜会嗓子疼。”纪得看了颜姝一眼,安慰她似地又补充道,“这菜是什么味儿,不用尝也知道。”
就是说,人家根本不屑于吃这个嘛,颜姝却被噎到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吃饱了,也喝足了。
晚上,躺在床上,却是不得安身,因为每隔一阵,她就得去趟茅房,唉,她好死不死,竟然在狂拉肚子,大约是吃了咸菜又喝了太多茶水,她的肠胃就来闹了!最后,跑得烦了,她索性就坐到了马圈的稻草堆上,看看月亮,陪陪马儿,等肚子再叫嚣,就近好去解决了。
“第一夜被关在箱子里,第二夜呢,就困在茅房的十尺之内,还真够别开生面的,第三夜会怎么样呢……想想还真有些好奇!”颜姝捧了些稻草去喂马,不胜唏嘘,“现在真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能边走边看了……这样似乎很被动哦,而且那个向屹看着总有些不可信任的样子,跟着他,不知道会不会节外生枝,坏了我的差事……嗨,马兄,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是先这么着走着瞧,还是——”
这时,马儿忽然打了上响鼻,停止了吃草。
“啊哈——马兄——你是不是有话说?”颜姝兴奋了,有一瞬间,她几乎认定眼前的正是白龙马家的亲戚,是来助她完成任务的。
马儿仍然不吃草,静静地低头作深思状。
有玄机啊——颜姝抬头望天,蓦地有了决定。
“好啦,小白龙,跟姐姐姐闯荡江湖去吧!”
牵了马,昂然步出驿站,不觉间,闹腾的肚子乖乖然如昔,看来,这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