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饱读诗书以才华自诩的思存先生当然不会任由自己深陷忘年之醋的醋缸里难以自拔,在醉酒的第二天打起精神出门去了,回来宣布在附近的梨花镇给一个小书院的娃娃们做先生。
作为造福于后代子孙千秋社稷的大事,作为一份养活自己的稳定职业,作为脱离虎口在夹缝中生存的良策,这件事情无可非议,任何人都没有理由出来阻挠,只有雪琅不死不活的跳出来,“先生,你祸害我一个不够,还要误人子弟贻害千年?”
思存收拾妥当边走边道,“祸害千年的是乌龟,说不定还是只女龟。”然后去很自豪的说他终于要桃李满天下去了,不必整天吊死在一棵烂杏树上了。
由于两年前靖州调来的李克将军将这里治理的很好,这原来
由战乱灾荒造成的民生凋敝有了很大的转变,已不再是蛮荒状态,连学堂都有了,不过朝廷似乎还是没有顾得上调些好的才俊过来抓教育,才让思存先生只是稍微面试便已经把胡子一大把的夫子震到桌子下感叹,“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先生早晚饭还是回家吃的,即便如此雪狼还是预感到了不妥,事实证明第六感正确的不只有女人,还有狼娃娃,没了先生这调和剂,倾夜和兰湛的忘年矛盾愈发尖锐。
雪琅偎在且容怀中托腮叹气,“容姨,爹爹为什么最近看起来特别不开心。”
你整天小七长小七短把小七黏在嘴上跑在脚上他开心得了吗?且容拍拍她,“你多陪陪他,你爹爹——他缺少温暖。”
雪琅换个姿势叹气,“那小七为何精神也不太好?”
公子针灸下手那么重,精神好的了吗?而且每次在人家身体最脆弱的时候还要精神刺激。眼神温雅后的冰封早已传递了那些信息:我女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你的——你也该走了,这病我也只能治到这程度了,以后但愿你天子富贵凭天由命吧。
当然这些话都不会直接说但还不如直接说,这两位都是笑里藏刀式的交锋,那小七随看起来温文和善但他想当初为了不求人宁死自是骨子里受不了那般鄙视,于是这两人精神大战激烈而旺盛。
且容想到兰湛种种心下又觉怜惜,小小年纪恶病缠身孤身一人“他也——缺少温暖。”
缺少温暖,原来他们都缺少温暖,可是他们处的可真差劲,她又怎会不知道这里面有她的原因,带着这个问题雪琅进入了草原坐在树下发呆,身子有些发冷才发现原来已经日落,一起身忽而一声熟悉的低嘶,一个熟悉的身影越过,一条毒蛇被甩在地上,“唔唔……”雪琅用她特有的兽语喊着娘亲,母狼已经有些老了,但她还是跑的很快。
十几年了,她知道她一直不肯原谅她,偶尔在草原相遇也是陌路避开,可是她还关心她,她怕毒蛇咬到她,她经常能感受她的目光,可是她绝不出来和她相逢,决绝的不看她一眼,雪琅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的嗓音哽咽,依稀当年在雪地里无助的哭泣,天地间无容身处,她奔过来亲吻她叼走她养育她,泪珠如雨朦胧滚落,毒蛇爬上她身子她不管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她是真的很伤心,直到母狼奔回咬死在她身上的毒蛇,雪琅死死一把抱住母狼再不放手,呢呢喃喃的兽语,一句句相思,一句句原谅,不知过了多久,母狼舔她的脸,她带着泪花笑,母狼别扭瞥她,嗔啧锐利的目光里是宠溺,雪琅噌她抱她开心的不知所措。
她一直抱着母狼不放,这一抱大半夜,身心温暖,十几年嫌隙顿释,心软的母狼把她带回了原来的窝探了个亲,大姨二舅三叔四大爷的亲戚居然大部分健在,而且还都认识她,这一夜自是亲人团聚,江湖一抱泯恩仇啊。
才至黎明,以大猿为首的呼啸声为中心,呼唤雪琅的声音此起彼伏,压住了且容和思存的声音,母狼嗤之以鼻,雪琅抱住她狠狠亲了两口,才和那群亲戚依依不舍的告别,用兽语表示以后常回家看看。
雪琅红肿着眼睛踏过苏克草原那条南北分界线时,发现了黑眼圈的思存,“先生,你往日不是闻鸡起舞披星戴月很早就去上课了,今天怎么迟到?”
思存指指大猿,“传说你掉狼窝里了,特来哀悼。”
面带愠色赶过来的且容松了口气总算没骂她,“没事就好。”
雪琅看出蹊跷来上前抱着且容胳膊撒娇,“容姨别气,我回去探亲而已,我下次定然不会夜不归宿,如果是也提前告诉你们。”
且容戳她额头,“一家人为你提心吊胆,留着好话回去哄你爹去吧。”
雪琅一手携着生闷气的大猿,一手挎着且容,剔透的眸光在晨光中几番灵转,对着且容咬耳朵,听得且容狐疑看她警告莫要胡搞,雪琅对着那边茕茕孑立只有底下小白伴随的思存提鼻子,“先生,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拥抱不但使人感到温暖,而且还可以得到宽容谅解,增进感情——”对思存的教导表示严重不满。
思存先是抖了抖,心中料到她要搞鬼点子,还是壮志凌云的推翻,“你抱我我只会觉得寒冷,而不是温暖,你抱我,我也不原谅你,你抱我——哇!”
在雪琅的示意下,大猿一巴掌拍在思存屁股上,看思存如此待遇,且容也忍不住笑出声。
回到倾夜小筑时,雪琅红肿着眼睛进屋“伤心”。且容便在外对着倾夜和兰湛叹气,“你们这样难受的是她,她哭了一夜——”当然没说是因为和狼亲戚久别重逢感动哭的。
思存也表示希望二人能够关系和谐一些,毕竟他曾是最大受害人不排除一旦失业继续成为未来受害人,倾夜和小七何等的剔透心思,一眼便看出事有蹊跷,但见雪琅确实眼睛肿的像核桃,自是心疼,便都无言。
雪琅出来坐在大猿怀里表示“伤心”过后需要发泄,“我要做游戏。”
兰湛温笑着颔首,在倾夜眸光幽深几许点头后,其他人当然无异议。
用思存的话说,出自头大无脑还进水的小兽脑子的游戏自然是非常简单的,但是也很古怪,没人这么玩过。
参加人员:倾夜思存雪琅且容兰湛和在场两位大猿小白两只兽。
规则:七个纸条上是一至七七个数字。一人抓一张,抓到七的是国王,可随意宣布几与几干什么。
中心原则就是不许违规不许犯规不许耍赖——
雪琅虎虎生威的从大猿怀里跳出来团纸条扔桌子上的时候,那两位心思玲珑的人就知道某些人是装的。
雪琅扔桌子上后自己先抓了一个抱在怀中,然后以小兽的视觉扫视相继拿到纸条的人一圈后叉着腰狂笑,“我是国王,现在国王宣布,三和六拥抱半个时辰,一打二屁股,四给五剥个橘子。”说完后仰天后大笑三声。
她不知道她这三笑的瞬间,莹白的手利索的从小白爪子底下换了纸条,倾夜则直接从大猿的手中夺过,把自己的掖过去,大猿欲怒,温雅眼神一冷,大猿哀怨低头,且容和思存才发现,这大猿和雪琅一个德性,欺负思存怕倾夜。
当雪琅发现大猿自觉把小白拎进怀里裹着的时候脱口而出,“喂喂,爹爹小七你们怎么耍赖?”
“我们怎么耍赖了?”难得这二人默契一起问。
“明明你是三,你是六。”
“那你怎么知道的?”二人再次默契的同时嗤之以鼻。
雪琅语塞,思存立刻成为正义化身登高而呼,“国王违规啊犯规啊耍赖啊,每个字条上都有记号——”
遂六张纸条群殴之。
当然有必要一提的是思存先生抓的是二,这次的命运是被打屁屁,所以他当然要做粉碎阴谋的正义使者。
雪琅可怜巴巴的望着众人,没人看她,省的心软,表示这样的游戏没人感兴趣,最后还是且容道,“点子虽然怪了点,也算有趣,难得思存今天没去教课,大家聚在一起权当消遣开心吧。”
雪琅从善如流,“嗯嗯,这次一定公平。”她就不信啊玩上一天那个概率就那么低,她就不信啊不信,她一旦当上国王,大不了全体拥抱。
第二轮当上国王的居然是且容,史上最善良公正的国王当然不相信小兽那个拥抱解决一切的古怪思维,却在小兽泪眼汪汪柔情百般的眼神攻陷下再次溺爱,“一二拥抱,三四拥抱,五六拥抱。”
结局是,小七把小白拎入怀中揉了揉兔子头,雪琅扑入倾夜怀中吃豆腐,思存被大猿翻着白眼抓进怀中挠出几道红痕,对且容可怜投诉,“姑姑,溺爱不是爱,是害呀!”
下一场咸鱼翻身先生隆登宝座,咬牙切齿不顾书生形象大有报仇雪恨之势,“一给三脱衣服,二打五两拳,四给六喂酒一壶。”
结局是抓到三的且容红着脸给予黄牌警告,抓到五的大猿用拳头给予红牌警告,抓到六的倾夜只是淡淡剐了国王一眼,众人一致表示这三个指令有悖人伦有违天理,异口同声的谴责国王恶行,开除国王国籍,剥夺再任权利,并纷纷表示真正看清了某些人披着书生皮相内心邪恶比禽兽不如的本质。
遂先生感叹世态炎凉之时,亦再无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