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有一样不解，就直接问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抓你们呢？血样还没采回去，他们也不可能知道你们族人与普通人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在那时候就要抓人呢？”
“怎么可能不起疑呢？”耶斯罗?博琊反问道，“你知道村里始终只有七十八人是奇怪的现象，他们当然也觉得奇怪呀。”
“只是觉得奇怪就要抓人去研究？”我愤怒道，“把人当成什么了？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我想是贪婪，对生命的贪婪。”耶斯罗?博琊微笑着，神情悲哀而无奈，“你不懂在贪婪下，人会恶毒到什么程度。”
我暗暗叹气，但还是劝道：“他们的初衷可能不好，不过他们并不知道你的族人对那个药物过敏，他们只是想抓你们，害死你的族人是无心之失，他们也已经被你们扒了皮了，为什么不能放过山庄里的其他人呢？”
“无心的啊……”耶斯罗?博琊无奈地微笑着。“没用过的药物就敢乱用，这样不负责任怎么能算无心呢？”
我无言以对。他说的很对，那些人是不负责任，但这和其他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山庄里的人并没参与这邪恶的计划，他们是无辜的，可是你把他们祭了。”
“无辜的吗？你看，你这样美好的人都没意识到这么做是害人的，可见世人已经邪恶到什么程度了。”耶斯罗?博琊沉痛而悲伤地看着我。“世界需要清洗一下。”
“这就是你要唤出女神的原因吗？”耶和华神看到世人邪恶，认为世界需要清洗，就搞了两次灭世，一次用水，一次用火，让世人尝进了水深火热的滋味。难道这个叫耶斯罗?博琊大能通神的大萨满想搞第三次灭世？
“唉。”轻轻的一声，却理所当然的。
我急道：“可据说女神很邪恶，我看过洞里的壁画了，她是吃人的。”
我急躁，可耶斯罗?博琊依然平和，耐心地和我讲理：“善恶怎么分呢？人吃动物算恶吗？不算吧，因为是为了生存。是自然的一个循环，那女神吃人也是一样啊，能因为这个说她是恶的吗？”
我想也不想就说：“对不起先生，这是个大问题，大到只能归神去想。我只是凡人一个，当然要站在狭意的凡人角度去衡量。在凡人的角度，拿我们当食物的东西，当然是不好的。”
耶斯罗?博琊想了想，就承认道：“嗯。也是。不过这个世上都是以恶制恶啊，你说说哪个制恶的手段是善的呢？”
我再一次哑口无言。他说的对，以战争对战争，以杀对杀，有时候目的是好的，可手段却真的与恶没什么不同。上帝还要以雷击震死蒙昧的人，可见上帝也矛盾。这个大课题不是我能解决的，干脆不想，还是解决眼目前的危险要紧。我看着耶斯罗?博琊明亮的棕色眸子，尽量平和地请求说：“还有一场血祭，要死72个人是吧？你能取消吗？”
耶斯罗?博琊轻轻摇摇头，说：“我提醒过你们让你们阻止。”
“你是说……你无法阻止？”我想起他跟忠臣良将说他无法办到。想起他的一言一行，忽然觉得他至始至终根本没说一句假话，估计就算我们当时问他是不是村里的萨满，他也会如实告诉我们。可惜我们谁都没这么问，就算怀疑他的时候也没问过。
“唉。就像一个程序，一旦开始，如果没有外界干扰，就运行下去，直到结束。你们是个计划外因素，我本来以为你们能阻止。”
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一冲动下开启了祭祀仪式，过后又后悔了？可是已经无法挽回？我看着他的脸。那张银白短发下英俊的脸忧伤而疲惫，我忍不住说：“会阻止的。刘伶是你们抓的吧？她在哪？还好吗？”
耶斯罗?博琊淡淡一笑，轻声说：“她很好，她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大概是你们进入山庄的时候，被刘伶发现了，你们才抓了她，是吗？”
“唉。”
“王小丽不是祭品。她死于谋杀。客人们可能不注意服务员有没有变化，可王小丽是服务员中的一个，她发现了不同，她很害怕，想找人帮忙，却正巧找了你。结果你把她杀了。”
耶斯罗?博琊姿势文雅优美地端起茶杯，停在嘴边却没喝，犹豫了一下，才满是歉意地说：“不是正巧啊，她不只发现了服务员的不同，还认出了我。她在山上看到我时，我没涂面，也没戴面具，她记住了我的脸。她求我救她，放过她。可我不能放过她。”
真郁闷啊。明明是个变态杀人狂，却偏偏给人无辜温雅，让人心疼的感觉！“再给我来杯茶。”我有点生气地说。话说多了，我又太紧张，很渴。
耶斯罗?博琊像个宽容小女孩胡闹的长者，很温和地给我倒茶。我看着茶壶，推算着拿起这壶砸他的头成功的几率会有多大……
“不要这样。”他低头认真细心地倒着茶，根本没看我。“你不会成功。我也不想伤害你。”
“我又哪露破绽了？”我沮丧地说。
耶斯罗?博琊抬头看着我，像安慰我似地说：“你不是那样的人，做不了狠毒的事。想做什么之前脸上就全露出来了。”
“噢，那我下次小心些。”我接过茶润润嗓子，“因为我们意外的到来，又有王小丽认出你们的事，你们意识到了危险，于是就把电脑里所有人的资料都删除了。而我只认为是删除了游客们的资料，却没想到电脑里也有服务员的资料。后来在廊桥上，我们看王小丽尸体的时候，你看到了我脖子上挂的U盘，虽然不知道我有没有复制资料，但为以防万一，你摘走了它。我去员工宿舍的时候就觉得墙上的员工栏很奇怪。现在想通了奇怪之处，那里面只有两个女服务的照片，那么大个员工栏不应该只有两张照片。是你们怕有人看到那些照片认出服务员的不同，就拿去了其他人的照片。”
“嗯，但不是我亲自动手。”
“是啊，怎么会用你亲自动手，你只要指示一下就行，然后装成没事人和我们混在一起查看我们知道了多少。”我想讽刺来着，可对手气质如兰，这般优雅平和，出尘淡定，我无论如何也粗俗不起来。
我一直注意着窗外。在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广场上停着的车辆，却看不到酒楼大厅，不知道大厅里怎么样了，在这里也听不到声音。三十八个身有异能的萨满，忠臣良将他们加起来才十二个，一旦开打，一个对付三个还多——不是对手。
“你还知道什么呢？”那双明亮的棕色眼睛亲切地看着我。这让我忘了害怕。
“昨夜的祭品忽然消失，又出现在悬空崖上，好像瞬间转移了，实际上是通过湖底通道走的吧？湖底一定有个通道，而且要比索道那个近很多。只有这样那些被当成祭品的人才能那么快到达。我不知道什么样的通道，但当通道打开的时候，会有水泄进去。平时通道关着，看不出来，昨天打开了一次，湖水流走不少，这就是虽然昨夜下了雨，可湖里的水也下降了一寸的原因。”
耶斯罗?博琊眼睛和嘴巴都笑弯弯地，语气却平淡温和：“我就觉得你不一样，果然是呢。事实上是打开了两次，否则水不能下降那么多。后来的那次是我回来的时候打开的。可是你怎么知道这个的呢？九离候察看了多次，也没发现。”
看着耶斯罗?博琊明亮的，带着欣赏神情看着我的眼睛，我有点得意地想，姐可是数学博士，逻辑方面强得很。然而我马上又沮丧了。想明白了又如何呢？又不能去告诉忠臣良将他们。“瀑布潭里的残荷。瀑布潭里根本不适合荷花的生长，哪来的荷叶呢，我在潭里发现荷叶的时候就奇怪了。你是那个白衣的萨满，我到这里的第一个夜里见到和九离候对峙的人——怪不得我觉得你的背影很熟悉。昨夜吹笛的人也是你。”
我嘴里说着，眼睛时不时地瞟着窗外，这时候我看到九离候黑衣银纹的身影冲进停在广场上的吉普里，接着，吉普像发狂的猛兽一样冲了出去。看来小唐终于成功地调虎离山了。
耶斯罗?博琊也看到了。“果然去了呢。”他淡淡地道，“他果然关心你。从你在大厅上顶撞他，而他居然肯让步，我就知道，他对你是不一样的。只是，他会后悔。”
“为什么……”我刚开口问九离候会后悔什么，唐涛就冲进门，大声说：“大厅里打起来了……”
耶斯罗?博琊看也没看唐涛一眼，低眸看着茶杯说：“小唐，安静。”
轻轻的一句话，原本激动惊恐的唐涛就平静下来，不是慢慢平静的，而是突然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平静而满足。
“你还想知道什么吗？”坐在我对面的耶斯罗?博琊轻声问，明亮的棕色眼睛温和地看着我。
无何如何我也得面对了。我咬了咬牙，鼓足了勇气，说：“有。我想知道你要把我怎么样。”
耶斯罗?博琊看着我，棕色的眼睛里尽是温柔，轻轻地说：“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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