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漫青蜷缩在少年怀里的墨盒里昏昏欲睡,听着周围渐渐热闹起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快速而过的马蹄声,时不时的牛鼻息声,悠远的钟声……她困意袭来,熟睡着过去。
少年飞快的穿过了闹市,身后的书童跑得气喘吁吁,弯着腰,在路旁休息,伸着手喊道:“少爷,等一下……”。
少年却轻快地跳着走进挂着裴府金匾的朱漆大门,敞快的院子铺了青石砖,两颗高大的松树直耸入云,打扫院子的家丁看见少年后喊道:“二少爷放学回来了”。
“恩。”少年飞似的进了里院,踩在长长的大白石地砖铺砌的走廊,走廊的石柱在他身边飞快的掠过。
“文德!”一个好听的中年女子的声音使得少年停下脚步,他转身冲着身后的女子叫了声娘,裴夫人梳了漂亮的百合髻的头,带着一对金凤簪,还真是好看,裴文德问道:“爹回来了没?”
裴夫人上前从云袖里抽出丝绢帕子,轻轻擦了擦少年额上的汗,说道:“今天胡国公太子师请你爹吃饭。”她边说边拉起裴文德的手进了中间的一扇朱红漆大门。
听说爹又不回来吃饭,裴文德有一丝不悦。虽说那只老狐狸给了爹一官半职,家里也因他搬了套大院住着,生活待遇比以前好了许多。可是裴文德却不喜欢经常看不见爹,他懊恼的狠狠踢了脚边一个小石子。
进了门,裴文德挨着娘亲坐在红木八仙桌旁配套的红木雕花的圆凳上,他用手轻轻摸了摸胸口墨盒,想到刚刚路上捡的翠绿的小蛇,不由嘴角一笑。
“来,吃饭吧。”娘亲边说边给裴文德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放在他碗里问道,“文德,娘亲手做的,好不好吃?”
裴文德咬了一口,说道:“好吃。”而后埋头迅速扒起饭来,不一会儿,便将空碗一推,站起身来,对娘亲说道:“孩儿吃饱了,娘您慢慢吃。”
裴夫人有些吃惊的望着裴文德,问道:“怎么吃这么快,菜都没怎么吃!”
裴文德笑了笑,一蹦一跳的出了门,转了个身,往东头的屋子跑去。走过一个假山,裴文德推开屋门,原本背在书童身上的蓝色背包已经工整的放在桌子上了,油灯也已经点亮。
裴文德掏出墨盒,如珍宝一般将其轻轻放在桌子上,又轻手轻脚将其打开。晶莹翠绿的小蛇静静的蜷缩在盒子里一动也不动,犹如上等的翠玉雕琢的一般,裴文德看了几眼后,便将盒子开着放到书桌右上角,打开蓝色背包,拿出书本做功课。
等花漫青醒来后发现,红黄色的光撒满了屋子,原来已经是夜晚了。墨盒半开着,她探出半个身子,盯着桌子上一盏狮子样式的青铜灯瞧了半天,这灯器真是先进,既将屋子点的很亮堂,还不冒出一丁点的烟。
裴文德读书很入神,眉头微蹙,花漫青这条小绿蛇趴在墨盒里伸直了头仰视着他。
花漫青有些好奇他在读什么,于是干脆爬出火柴盒子,爬到裴文德正在读的书上,那是一群扭扭捏捏的蛇形文字,对于花漫青来说就是天书。不过蛇形文字旁边会有用毛笔标注的文字,花漫青倒是认识,那是繁体字。
“……上古大陆……混沌之王统治……,……英雄……浴血奋战,……推翻……统治,史称诸神之战。”
那些断断续续的繁体词语,并不能让花漫青看懂什么。
突然那裴文德不读书了,而是盯着她在看。也难怪,她爬到人家的书上去了,是不是挡着他要看的字了?她低头翘起尾巴,发现没有压着什么字。因为她此时正在字与字的空隙处。
于是花漫青停下来望着少年,小眼瞪大眼。她心想:要我看到什么时候?抗议的吐了吐蛇信,“嘶嘶~~,裴文德那眼神分明就是把她当做玩物,抗议,抗议!。
没想到裴文德反而被逗乐了,伸出手在她冰冷滑溜的身上轻轻戳了一下,温暖从指尖传来,没缘由的她的肚子被少年给戳饿了。
花漫青四下张望,惊喜的发现不远处就放着一些糕点。她飞快地游走了过去,扑上盘子里的糕点,她不比糕点上的一根甜丝差大多少,于是失望的滑下糕点,落入盆子里。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四处散落的糕点屑似乎很好下口,挑了一个大小合适的,一口吞进肚子,哎,又困了,怎么老是想睡觉啊,于是趴在盆子里不动弹了。
她迷迷糊糊的感到被人放进墨盒里了。夏的夜晚,一整夜的虫鸣,风吹过,带来一阵阵的花香。
清晨,裴文德将装着小绿蛇的墨盒轻轻放进心口,一蹦一跳出门上学时,看见娘亲眼睛红肿站在门口送他,他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没见爹的身影,心头顿时咯噔一下。
“娘,我爹呢?”裴文德在门口停住,望着裴夫人的眼睛,小心的问道。
裴夫人抽出腰间的绣花丝帕,插了下眼角,勉强笑道:“你爹在胡国公那,有些事情,一时半会脱不了身。”
“什么事啊?”
“你好好读书就行了,你爹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裴文德犹豫了半响继续问道:“那你眼睛怎么了?”
“哦,迷了沙子。”裴夫人低下头用丝帕揉了揉眼睛,却不再抬起头来。
裴文德不舍的看着娘亲,拔起腿来飞奔出门。胖乎乎矮墩墩的郑六上气不接下气的跟在他身后。
只见他一路穿过繁华的街头,在烧饼铺子前停下,买了个烧饼,郑六撑着腿,弯着腰在后面大口的喘气,口里有气无力的喊着:“少爷……等等我。”
裴文德拿上油纸包好的烧饼,放进怀里,一路冲上一座小拱石桥,他回头看了一眼郑六,此时郑六已经被他甩的很远了,只看得出服饰,五官都已经瞧不清楚了。
郑六喘了会,起身,接着一摇一晃的追了上来。
裴文德脚下生风,也不等书童郑六,飞似得朝学堂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