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娣心里正在嘀咕,这边浅秋也已经回来了。
“主子,小厨房那野牛肉剩余不多了,新制的不知接不接的上,这些您先吃着。”冬荷忧愁的看着手中的未盛满银盘的小肉干,心中有些纳闷,这主子入宫几日来,也不见有什么喜食的物什,唯有这带入宫内的肉干得了主子欢心,却又所剩不多了,不由的有些怪那些不识象的厨子,竟也不知道投得主子喜好习得制方多做些来。
看冬荷脸色忽喜忽忧的样子,好不可爱,无娣咯咯一笑,“这些零嘴不吃也不会怎样,倒是浅秋那蜜枣没了,先把这些拿去给她提提味吧。”说着便伸了伸懒腰,步向门外。
情空万里无云,秋晴绽蓝碧洗。
“不碍的主子,奴婢分一些过去就够浅秋姑姑用了。”说罢,命小太监端了小矶圆墩布在院里,即便干净也仍用衣袖拂过一遍,才伺弄着无娣坐下。
无娣未应她,只是看着枝梢舒展,大雁南飞的一派详和景象,心思又有些黯然不仅想起句,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
眼看着还有一个月便是重阳佳节,自己又初次这般久与爹爹见不得面,怎能不思念呢,无力搭至矶边的胳膊触上银盘,看着色泽褐红犹如火焰般的肉干,不仅念起,除了爹爹,那战敖每次外出回来,也定会带回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这野牛肉,也是他有次去往西北货易时,从巫马一族捎带回的新鲜物,却不想,她一尝便喜欢的不得了,便央着战敖从那以后,每年必要去趟巫马族,带回这种肉干,且还用些富饶之城的稀罕物交换了这肉干的配制秘方。
看着这肉干,无娣念起,那年初夏,自己的身子向来惧寒怕势,贪这肉干却奈何天热吃了肚腑难受,便命人用那果子掐了汁做酱料,爹爹初尝之下,倒是甚喜那股子特别的味儿,也爱上了这肉干。想到这无娣心眼一笑,不由的指尖捏上一条,轻轻放在嘴里,似乎这样嗅着,嚼着,便能品出家的味道来。
如此思乡之情,从心中荡漾升起时,随着一股悠绵如竹酒般醇厚的萧声奏起,心神更是惬意几分,不由的贪恋着日辉余温,静暇片刻。只待睁开眸子探向萧声传来之处是否伫着那位如温和如玉的赤漓瑾瑜时,胸口一阵憋闷,似呼吸一紧,砂砾砸击着内脏,声音捏在了喉间呼喊不出来,眼看着捏在指尖触于唇边的肉干缓慢的落地,然后身子一软眼前便是极至和晕眩且追逐着那熟的褐红色火焰滑下圆墩……
“主子,您……主子……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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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漓单翼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待守在门外的太监来报,栖梦宫主子忽然晕倒后,一愣之下,手中笔杆一松,竟是有些呆滞失态的看着万德全,紧接着昂然立起的身子几乎就要拔开步子,却绷紧脸色终究隐忍了下,眼中阴郁片刻,重重坐了回去,“万德全,去西六所命七皇子速去探查清楚后回来禀报。”
“是。”万德全见皇上面色沉重,不敢耽搁,躬身行礼将拿手的拂子搁在肘弯便去了。
一派悠然出尘模样赤漓洵阳却也能随着万德全风风火火的赶至栖梦宫,这一路上消息紧接着也散了开来,想是栖梦宫里那小主子出了甚事,便纷纷回脚去寻自家主子去了,免的说少了见识,错过了风向。
赤漓洵阳脚下虽步履轻风,面上却是眼睫闪动,听着万德全口中述清原由:“哎呀七皇子,老奴今儿个失礼了,可您不知道,栖梦宫那边传来消息,说那位主子晕倒了,圣上让您速去查看再行回禀,老奴也等不得啊,怕耽搁了时辰,出个好歹……”提及圣上,万德全停下步子禀拳向头顶一辑,面色焦灼的看着七皇子,下面的话没有出口,但赤漓洵阳是能想到的。
想要立于宫中,便要经的过这隔三差五的死于非命,你不愿,便有人‘助’你一手。只是不知为何,他的眸子一黯一明间,竟有几分看不懂的深思忧郁。万德全心里也另有忧思,便没看到七皇子这般眼神,只是说毕转身一个劲儿的迈着步子,想着早去了早回禀皇子,皇的圣上着急。
栖梦宫里此时倒是乱作一团,所有的宫人全都集于院中,使得一迈进门槛的赤漓洵阳眉心一皱,不由心道:难道真的很严重?
浅秋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也不是没有道理。想她一介小小宫女,却只能派人去请派皇命接下来便只能无力的看着主子躺在那里,她又怎有权限去派使太医的差呢,这才从主子床榻边走到门院外,不停的焦灼打转,直到瞧见七皇子与万公公一道进来,看他们身后带着几名提了药箱躬身急行的太医装扮的男子,这才小拳往左手心一拍,在前面带路,一行人便进了内室。
赤漓洵阳临跨进门时余光瞧见钝立门口的幕迟垂着眼睛气息低沉,瞳孔几不可见的微眯,轻拍他的肩膀便进了屋子,未看见幕迟抬眸回望时的自责与愧疚。
揭帘而入时,浅秋又忍不住抹了把泪,还未等一行人靠近床榻,便扑咚一声跪在赤漓洵阳脚边,凄声道:“七爷一定要为我家主子做主啊,主子一向被家主捧在手里未曾受过苦楚,可……可这来宫转眼不过两日有余,心惊胆颤不说,这还被害至今昏迷,万望七爷做主,必替我家主子重惩凶手。”
赤漓洵阳温润的眼尾斜入发鬓向上挑起,那双诡鹜难辨的眸子里几经闪动着碎星光亮,看着床榻锦被内的那延隆起,耳中浅秋的话显的犹如一片布匹般的苍穹,广阔寂廖的束缚他的呼吸。
万德全眉头一竖,肃穆却也眼含怜悯,“你这奴才,咱家奉了皇上之命与七皇子彻查此事,你若真替你家主子担忧,不若集了宫里奴才在门外候着,待太医查明此般原由,再一一审查凶手。”
浅秋眼睫扑闪着泪,跪着的身子不停弯着脊背磕头道:“奴婢谢皇上隆恩浩荡,奴婢这就去办。”提起裙裾,不舍的看了眼孤寂躺在榻上的无娣,浅秋恨恨的咬着银牙去了外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