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涌动雷雨停歇,明明是秋季却如夏日城一般,这场阵雨来的快也去的快,唯有滴水成滩的树叶上水珠串连滑落,像是断线的珠子急骤的将贮存的雨水浇灌至根部予以滋润。
急奔的身影像是滑飞的风筝,甩着湿哒哒的衣衫刚踏进殿门便倚着墙剧烈的喘息起来,不时夹杂的咳嗽声撕心裂肺般闻者生怜,眼里,那孩子像是一把要命的鎌刀般要旋了她的命去一般的眼神仍停留脑海,让她胸腈里刚掩下的一阵骚动又鼓噪起来。
香桐的步伐仍是清凌不乱,端着步子遣散了候在门外等候传诏的端盆侍帕的宫女,这才轻敲了下门。
微哑的木头发出呜呜的声音,战贵嫔一惊跳了起来,晃的满头滴水的簪翠玲珑相撞,直到听见香桐轻询的声音,一颗跃起的心才安了下来,低道了声进来。
香桐眼帘半合,似是清心懦弱的农家女子一般殷实,却在脚步上摇曳出宫廷女子没有的傲意来,足足盯着主子娘娘的背影看了良久,才浅叹口气道:“您,这一步错了。”
战贵嫔的身子一怔,猛的转头使的那珍珠坠子打上脸庞,生生的疼,明显的红印子,却只是映衬的那双倔强的眼眸更是黯淡中透着垂死挣扎方才休的固执。
“我没有错,她是她我是我,她的儿子本来就与我无关,谁都不能破坏我的幸福。”
“娘娘。”香桐几乎是有些冷厉的打断了战贵嫔的崩溃眼眸中深暗交替,“主母曾吩咐过奴婢带您出宫,奴婢请娘娘尽早决定。”
战贵嫔脊背一僵,余光扫过镜中女子哀动欲绝的侧影,“香桐,我……”
“唉。”香桐低声叹了口气,缓缓走至她身后,替她拆下满头琅翠放下一头青丝,“娘娘,香桐的命是主母的,娘娘待香桐的好香桐已经还给您了。”她多想就近的照顾着小主子,伺候着她吃食起居,陪伴着她一起找出害了主母的凶手,而不是让她一个人踉跄奔波于宫廷这个险恶的战场之上,看着他年龄尚小就如此劳心瘁力的为母之屈纠查真像,就像是钻进心肉里的绞阀不停的在拧紧着,“奴婢唯今能做的便是在瞒得下去之前尽早送您出宫,您知道的,奴婢是不会背叛主母的。”
妆台上的手瞬然攥紧,战雨筱的眼眶急速转红,狠狠的看着香桐不欲妥协的无波面色,咄咄道:“除非你口不能言,手不能书,言不能及,耳不能闻,否则……香桐你休想说还给我了。”掷上妆台的梳子裂开深幽的缝隙。
香桐眸色依然平淡,手下灵巧的替她挽出一个素雅的发髻便转身离去,拉开门扇之际,她背对着妆台边身子软弱下来的女子低沉道:“香桐最后的底限,想必娘娘是知晓的。”
门吱嘎合起,带走了什么她不知道,却遗留了满室的恐惧给她。那种静的似乎能听到蛇蚁吞象的声音,嗞嗞卟卟让她几欲疯狂,挥手带袖扫落妆台上的胭脂锦盒,哐当当的凌乱声音并没有阻止屋外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香桐回到了芷筱宫门处,守着漆红的门柱呆呆的伫立着眺望栖梦宫的方向,那张脸庞……多么的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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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经了昨个夜时那场雨,今晨起来的天色格外晴朗几分,碧澈通透的天空像极了无染的画卷,侧有云浪飘去,被风一吹便划作登仙的轻烟一般渲染天境。
趁着难得的秋色敝亮,浅秋使唤着一干宫人们替换了殿里的帛垫榻被好好晾晒一番,好在冬意将近时不至于寒凉难奈,主子是极为怕冷的。心里琢磨拿定主意后,猛然想到冬荷那站头女红极好,思寻着让她替换子做几件夹袄袭衣,却寻了一圈却不见冬荷人影,这才要命人去找找,便听她似喜鹊一样的声音叫喳在院子里,“主子,主子……。”
冬荷怕下面的人不细心,这才亲自去主子屋里拾掇却见榻上撇着一方帕子,旧旧的样子还有些地方似是长时间攥摸有些损的看不出样了,便喜喜的拿到主子面前邀宫来了。
无娣正在安静的西殿里,闭闻不闻东殿一阵喧哗热闹只觉眉头哄闹的一番烦噪,总觉的有甚事没记在脑子里,再被昨个儿战贵嫔那事一过,给彻底忘了去。再加上昨夜里风雨哪大的,右腕的伤口不知是受潮还是怎般一阵一阵的酸困刺痛,痒痒麻麻的好不难受,这好不容易才刚眯着一些,便听满院了都是荷叫叫喳喳声音,不由的气怒一来,没伤着的左腕拂袖轻甩,赤丝‘咻’声一出卷着一捆子书卷就从窗砸了出去。
“啊……”冬荷惊呼一声,书卷扑来而来惊的心里一跳委屈极了,不由的看了下书卷飞出的西厢窗子,鲛纱之后的软榻上躺着的正是一脸苍白的主子,眉色间怒意涌动脸色难看至极这才捂着嘴没哭出声来。
浅秋听闻冬荷一声惊呼,这才放下手里的活计赶了过来,见她红着眼站在西厢门外院子,不由一声叹息,压着嗓子轻轻揪着耳朵道,“你这丫头,当初那股子沉着劲儿去哪了?没见主子不舒服极了昨夜里都没怎么睡么?一大早的就喳喳乎乎,这下受主子怒了可要哭鼻子了。”嘴里虽是责难着,手却是顺了顺冬荷脑后的发丝,“主子一向里身体不好,睡不足便会发怒,你怎的这不识个眼色呢。”
冬荷经浅秋姑姑一说,这才面色一束后怕起来,哝哝地道,“奴婢知错了,主子心善待人,是奴婢不识好歹把自个儿惯坏了。”说完,这才抬了抬手上的帕子又问道:“这帕子是奴婢在在拾掇主子床榻的时候捡到的,看上面有破损的看不清花样儿,说是修补修补,就是不知主子会不会寻起来这才想要跟主子说一声的。”
无娣砸出书卷后又稍有心下不忍,想起身却难耐身子确是极乏力,正值此时却听浅秋清音入耳,絮絮凝语轻素萦绕,心下安宁几分便拉紧了薄被盖在身上正待深睡时,耳廓里的话似乎是提到了帕子,不由的眼睛一睁,神色怔忪全卸由着窗口探出视线,模糊映进眼里的冬荷,手里拿的不正是那方七爷‘无意’间掉落的锦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