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薄的秋色习卷起狂风如浪扫落树梢少余的几抹枯叶,卷上一圈小弧飞向宫廷上方,犹如是即要吞噬的恶魔张大了口舌贪婪的吐露出俗世的恶欲来。
一股味道浅薄如幽幽纱缕,漾着细小的蕊蕾悄涩的绽放,欲要勾了人的魂儿成仙去也一般,无娣张望片刻,鼻翼嗡动嗅,看着院中娇桂绽春吐蕊馨香一片扑鼻而来,心里却荒落落的着不了地面一般不得实在。
那人自昏倒之后便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即便是偶尔睁眼也是如脱了魂的躯壳一般,死死的盯着梁柱,口中念念有词,任谁叫唤都不能真正清醒来,今日里,照例的由子鹫为其梳洗一番,却在无娣去探看之时,听闻口中念念有词的句儿竟是一人的名字,若有若无的发音,竟是像极了那帕子上的署名‘四儿’。
无娣心神激动,却只能看着他在昏迷中渐逾好转,可这等待的日子着实难熬的很啦。
转头再看子鹫,他也是伫在院站口一脸哀色,不由忆起子鹫初次为他擦拭身体后的话:想不到,此人虽已身败至此却仍能探出骨质精奇,想必也是有一番好修为的汉子,却落得如此下场……唉!
子鹫的那声叹息,若有若无的悬挂在无娣心头,再次看见他似是惺惺相惜的眼神,无娣也神色默然。那人一身的病残模样,全是在那阴湿之地时日囚禁已久的遗症,能活到现今,不由得不让人刮目相看呢。
想罢这些,却觉肘尖一阵刺痛,放下酸乏的肘托让浅秋去将西窗打开,这才伏窗看着桂花嗅食香觉。
院里的枯草早在初露黄色之季已被宫人们及早的除去,只留那些每日里都会凋季的叶子时不时都要清扫,稍迂片刻便看地上铺起了一层金色,被那余阳一照泛出灿烂惹眼的寂寞来,再稍踏足而上,便会有清脆的啪、啐、嗞声传来,踩碎了干爽无水的叶茎脚步声显露无疑。
来人站到跟前了,挡住了头顶的一片天空映照下一番黑暗的影子,无娣才乍然从神游中转醒过来,登时有些迷茫的看着来人,耳边还回旋转着方才脚步踩碎枯叶的清脆声,“七爷。”
“天凉,莫要伏在这里受了寒气。”说罢竟是蹲下身来卸了披风盖在他身上,后才踱步绕过了窗边从正门进了屋子。
待无娣转身揭帘出来看到赤漓洵阳已经悠然坐下,手执玉壶往茶碗里注茶,水色清亮如泉腾着一股子热气渐迷人眼,雾气中一身朝服俊逸阴美敛静中带有几分不可捉摸的飘忽不定,直待无娣坐下方递过一杯茶到他手中让他捂着暖手,“近日里你过的不错。”
无娣愣了愣,眉眼一低轻吟道,“是不错,就是无聊了些。”
赤漓洵阳闻言轻笑,端的是一派孤寂的皇子气势,“不若我请父皇赐旨一道,你便不用等着我这病秧子了,可去尚书房与众皇子一起学习课业,也好过误了年华。”
无娣歪着头眸色疑惑轻声呢喃道,“七爷身子再弱也有转好的时候,皇上命我为七爷的伴读,我怎可弃七爷而去。”
赤漓洵阳勾唇一笑,低头吮茶,“若此,你便随自在这宫中找些事端消遗时日罢。”
“七爷是在说笑?”无娣眼色古怪的瞄了一眼状若无况的男子,“无娣有自知之明,这宫中不比小民敝府,怎是能随意拿来消遣。”
七爷哧笑一声,倒是眼里清冷了几分,“你却也是知道的,却偏偏有些人不知道好歹了。”说罢,搁下茶碗,发出一声轻撞的脆响声,倒让无娣心下一惊抬眼望去,茶碗中蒸气朦胧相隔只余数寸间隙于两人面庞之间,他一眼便看进七爷正好抬起的眼里,一汪黑墨墨的深意意欲难明,只能干咳了声道,“七爷的话老是像猜迷语一样,着实让人费神费力。”
赤漓洵阳呛咳了声,掩嘴的帕子取下轻折了起来,眼尾扫了无娣半阖,“昨个夜里,赵大将军入宫了。”
无娣一时不察,茶水咕噜咽下呛着了自个儿,咳嗽了好久才缓过来便急忙问道,“瑾妃的父亲,赵狂?”
“嗯,除了那老匹夫还会有第二个封疆大将么?”赤漓洵阳宛而一笑,却是眼色锐利。
无娣一下子站了起来,来回几个迈步沉声道,“此时入宫?”无娣心下一想一个惊骇,那瑾妃的狠辣眼神不禁又浮现在眼前。此时,若是召了自己的父亲入宫,那莫不是为了商议什么事情才对,而现如今,对她有所威胁的莫不是……
“战贵嫔。”赤漓洵阳轻轻坠下茶碗的盖子,叮一声轻响,无娣回过神来,啃着指尖思索道,“难道瑾妃是起了祸心。”
“果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赤漓洵阳轻笑一声,拿扇子敲上无娣的额端,“你想,如今后位空悬,东宫争夺之战也是迫在眉睫,此时再召那赵老将军入宫岂不是惹人耳目碎语,瑾妃虽然不至于精明如厮,却也不傻。”
无娣神色一愣,不由的想起了那只帕子,那个乔家四小姐,以及……从暗道中救出的那个去了半条命的人来……
赤漓洵阳倒是不知无娣在想些什么,只为他宽心道,“我却是听闻了另一件事。”
无娣被此话引的抬头,却见赤漓洵阳眼内幽光沉著,迟疑后开口道,“近日里西北蛮夷似蠢蠢欲动,之前蛮夷对我朝边界的骚扰使得国库不断补给,现已虚撑;如今之际,那些大臣定会力谏‘借’以战家财力,此事若是被歹人加以利用,便会为你战家埋下一个不小的隐患,必竟天子脚下你战家财力可指国库,不得不让权者忌讳,现今,你若手中之事毫无头绪,不若好好相与这事,以防万一。”
无娣一愣,继而自讽一笑,“皇上‘邀’我入宫做客不就是为了这个么,在这宫中说的是个自由,却也只畏首畏尾的在这宫院之中哪里也去不得,若不是七爷现今好意送这消息,怕是哪日里唯有无娣上那断头之台,才悔不晚已。”
赤漓洵阳半抬的眸子似明了无娣使着脾气的心思淡然十分,“沉着待事,你心急之事总是会慢慢浮出水面的。”
无娣愣住,似是心里有什么欲要破茧而出时,却在赤漓洵阳眼帘轻阖之下落回深处,却始终掩不掉那股子沉闷之气。
“我已查到,暗地有一队人马已经连夜赶往锦州城了,皇上所派兵马想是过了数百之多,而为何皇上迟迟不肯动你只是直奔战云而去,此事你还需谨慎应对,宫中之事差之毫厘便可改便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