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水雾缭绕,芷兰取兰花与桂花欲放入盆中,苏瑶问道“宫中后妃侍寝都用这两种花沐浴吗?”
芷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言道“后·宫女子除皇后外,初次侍寝多用这两种花卉,取‘兰薰桂馥’,恩泽长留,历久不衰之意。日后再用什么香料,便看各位小主的喜好了。”
苏瑶思索片刻,唤芸舒道“取我匣子里的雪梅丸化开,放入水中吧”,芸舒应声而去。
芷兰始终觉得初次侍寝不用此种香料,有些不详,边帮苏瑶换了寝衣边道“小主,因何不用这个呢?”
苏瑶探身入水,水温适宜,将全身的疲累都疏散了。喃喃道“这兰桂的香气浓郁,皇上操劳一天国事,已有倦意,不若雪梅丸可宁神静心,香气也更清冽些,况且那兰桂的味道怕是他这半月间已经闻腻了。”芷兰会意,不再多言。
素白的雪锻里衣,外罩一袭绯色纱衣,薄薄的纱料上绣着一枝寒梅,更显其清幽高远。但那绯色却是苏瑶不喜的,苏瑶自小便不喜这种血般的颜色,微蹙了眉,欲唤芷兰换过,芷兰虽侍候的时日尚短,但苏瑶的这个喜好也是知晓的,往日里觉得这是好事,入了宫,登不得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这一世怕是都不能穿那个颜色了。可现如今却替苏瑶委屈的慌,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有一日为心爱的男子穿上大红的嫁衣。涵小主一直是喜欢红色的,因着不能穿正红,宫内的樟木箱子里,放了一水的浅红,绯红,樱桃红,嫣红,粉红色裙衫。
芷兰正想着,见苏瑶自己去翻樟木箱子了,连忙阻道“小主,今日不同一般,该是这个颜色的,过了今晚,不穿便是”,芸舒也在一旁劝道“小姐,就穿这件吧,正红穿不得,这个颜色终归是喜庆些的”。苏瑶不忍推脱她们的好意,对镜自照,将头上镶红玛瑙的如意簪换成银质无任何雕饰的流苏,这才满意些。
俊灏沐浴比苏瑶要快许多,早早的便进了后堂,看着满殿的摆设,忆起往日与涵清的点点滴滴,心中揪痛不已,涵清如今在做什么,冷宫那里那样冷清,她自来是个爱热闹的,会不会觉得孤单。俊灏打量着殿内拔步床上的淡紫色雪锻帷帐,记得上次去冷宫,涵清的架子床用的也是淡紫色,当时涵清还笑着说,若是有碧玺坠子压床便好了,自是不会被噩梦惊醒了。涵清明媚的笑容似乎还在眼前,俊灏握紧了拳,涵清现下在冷宫,碧玺的物拾是送不得的,只会给涵清带来杀身之祸。
俊灏闷声吩咐王易道“去内务府挑两个压床的碧玺坠子,给水云涧安置上。”
王易一愣神,悄悄打量了一眼寝殿内的装饰,这对于一个更衣来说,无论如何都是越矩了的,这会子还要添置碧玺坠子?王易看了一眼俊灏的神色,说起来,他是打俊灏小的时候开始伺候的,只需看一眼便知道俊灏是怎么了,这会子见皇上满脸的不高兴,便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水云涧是什么地方啊,那是涵小主的地盘,皇上私下去冷宫偷偷与涵小主相会,也只有他王易是跟在身边的,皇上这会儿莫名其妙的要赐一个更衣碧玺坠子压床,明白的就是想要赐给涵小主,可如今偏偏送不得,皇上这是憋着气呢,才硬生生要送到水云涧来。皇上这口气可是痛快了,这水云涧的苏小主可是倒了霉了,不知道要因为这碧玺坠子眼红了多少人。
王易想通了这些,抬手打发小公公去了内务府,在廊下叹息不已。皇上也真是怪不容易的,喜欢个女子也要这样隐忍,堂堂一国天子,说出去谁信啊,这皇帝啊,不好做啊!
苏瑶浣洗完毕,转入后堂,随侍宫女内监早已退到外间,苏瑶缓步进去,望着紫檀木垂海棠花雕柱式拔步床边淡紫色雪锻帷帐与碧玺坠子顿时止不住笑意,苏瑶的寝室原是涵小主的住处,殿内的家具物拾无不奢华,俊灏没有吩咐内务府撤了,内务府是半分也不敢动的,因此便是苏瑶这个末等更衣住了水云涧,内务府也不敢重新置办家具物拾。
苏瑶虽不知因由,但始终觉得这殿内的奢华是越了规制的,因此殿内多用素色。那突然多出来的两处碧色在堂内便略显突兀了。
俊灏呆坐在拔步床前,神色飘渺不知在想着什么,苏瑶轻启朱唇请了安。
俊灏正回忆着与涵清在水云涧的点点滴滴,便听得一声莺啼婉转的请安声。抬眼看去一身绯红纱衣的苏瑶,垂首侍立着。那抹绯红是涵清最爱的,俊灏不由得缓缓靠近苏瑶,拥她入怀,怀中的女子不是他原料想的西府海棠香气,而是很清冷的香味,略带丝诧异问道“这是何香,香气清远,倒不似那些甜腻的味道?”
苏瑶嗅着俊灏身上的檀香味,那是宫中很少用到的味道,况且他身上的应该是宫中特制了的,那样令人安定的味道。
苏瑶略正心弦回道“此乃嫔妾自制的雪梅丸,取冬日干净的雪水与夏日露水,加冬日白梅,与少许薄荷叶小火熬制成丸,平日里刺绣弹琴时,焚上一些,最是静气宁神的”,见他无言,又继续说道“嫔妾私心想着,您操劳国事,晚间已是疲倦,闻不惯那些甜香的……”
苏瑶的软语呢喃听得俊灏心神荡漾,涵清也是这样关心他的,涵清为着要他安眠,侍寝从不熏香,只是涵清身上一直都有淡淡的海棠香......
俊灏一时情动,闭上眼睛在苏瑶耳边道“朕很想你......”还未说完,唇已吻上苏瑶的耳垂……
突然间似殿门轻响,王易在外间小声呼唤着皇上,俊灏不悦道“何事?”
王易垂首在外间着急道“启禀皇上,茹悦帝姬高烧不退,钰馨宫里已经乱作一团,皇后娘娘已经移驾,您看?”
俊灏松开苏瑶道“摆驾”,急匆匆走出去,再也没看一眼苏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