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回过神来向那儿看去,那人竟是阴宓!阴宓此时已是毫无力气,惨白的脸上表情似是放松,郭亦芙惊异的看着她,眼神中尽是不解。阴宓避过她的目光,将头偏向一旁。宫女们慌忙上前扶起二人,刘章箭步上前,手紧紧抓住许凝嫣,久久的不肯放开。宛夫人皱着眉,一双美目望向许凝嫣,眼神中尽是凌厉道:“郭姬,这是怎么回事?”郭亦芙倒似是极为平静,目光毫不躲闪的看向宛夫人,语气平缓道:“妾也不知道啊!”宛夫人怒视着她,语气幽幽道:“莫非是你怕嫣儿有喜么?”
郭亦芙闻言冷笑一声,斜睨着许凝嫣道:“看太后娘娘说的!许姬这不是没事儿么?再说了,这串链子可是妾十一岁时皇太后赐的,妾珍视得很!真么多年一直可都没舍得带呢!今日不是娘娘说要替妾办家宴么?妾可是高兴了才拿出来的!母后的意思可是皇太后要陷害许姬妹妹么?”刘章见宛夫人语噎,径自将许凝嫣打横抱起向内殿走,还不忘吩咐道:“请御医来内殿!”宛夫人看了一眼郭亦芙,见她眼神中尽是落寞,也不再多言,拂袖而去。
赵御医一早就奉宛夫人之命等候在偏殿,未曾想还未到正殿,便被宣去内殿了。许凝嫣躺在榻上,脸色还略显苍白,手仍紧紧被刘章握着。榻前早已立起了凤舞紫檀雕木屏风,镂空的木饰间垂着紫色的蚕丝细绳编制的流苏帘。一旁的宫女在屏风前的棉墩上放着暖玉制的双面雕凤枕,让许凝嫣把手搁上去给赵御医号脉。
赵御医知道事态紧急,并未坐在宫女预备的雕木矮凳上,而是一入殿便开始静心的替她诊脉。赵御医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相信,犹豫一会儿问道:“微臣斗胆,敢问夫人前次信期是何时?”许凝嫣脸一红,看了看刘章,这才启齿轻声道:“已是四个月前的事儿了。”赵御医面露喜色,跪下道:“恭喜殿下,恭喜太后娘娘,夫人已经有了三个多月身孕。”宛夫人欣喜之余还不忘瞪了刘章一眼道:“你看看,竟然到此时才告诉哀家!”刘章虽早已知道了,可亲自从赵御医嘴中听到,还是高兴的,面上难掩喜悦的道:“母后怎么还惦记着呢!”宛夫人“扑哧”一笑,转过头来对赵御医道:“赵御医,你先退下吧!”赵御医乐呵呵的起身告退。
待看到赵御医已经退出了寝殿,宛夫人却敛了笑道:“莺儿,传哀家旨意,晋封美人阴氏为夫人。”刘章诧异的抬起头看向宛夫人,许凝嫣却握紧了他的手道:“殿下,母后可是有筹划的呢!”刘章想了想,似是恍然大悟的道:“母后是想用离间计?”宛夫人瞪了瞪他,嗔道:“还是嫣儿了解哀家,你啊!”许凝嫣笑着看向宛夫人道:“其实是妾和母后都是一心为殿下着想,这才会这么快想到啊!”
“亦芙,你等等我!”阴宓慌忙的追上郭亦芙,郭亦芙一转过身,冷冷的看着她道:“阴美人如今可是宫里的大功臣了,怎么,还来和我这个失宠妃子掺和在一块儿么?”阴宓皱着眉头,刻意压低了声音道:“你听我解释!”郭亦芙甩开她拉住的衣袖道:“不必了!”说罢便又转身继续走,阴宓正欲追上去,却听身后有小黄门的声音:“阴美人,您留步!”阴宓心中郁结,皱着眉转身道:“什么事?”那小黄门见已追上了阴宓,这才松了口气,气喘吁吁的道:“奴才参见阴美人。是太后娘娘下旨封您为夫人了!”
并未走远的郭亦芙忽的停下脚步,看向阴宓道:“我说你为什么这么急着救许姬呢!原来是憋着这事儿呢!”阴宓心中已经明白了宛夫人的意图,却又无奈郭亦芙根本听不进,吩咐一旁的宫女给那小黄门打赏,那小黄门接了赏,谢恩离开。阴宓捏紧了秀指,召来一旁的贴身宫女舒琴,在她耳边轻语几句,舒琴领了命,匆忙退下向凌妍殿赶去。
郭太后身着紫红绣凤曲裾深衣,外披着黑色镶深红锦边的长裙,头戴着十二支金质雕凤长簪立于椒房殿的长阶之上一动不动,目光撒向远方,一如她册封皇后那天的模样。只是她的脸上却已被风霜刻上了印记,眼神中的沧桑也不言而喻。一旁的闻秋恭敬地上前来道:“娘娘,前殿的封后大典已经快结束了,行李都已打理好了,咱们……”郭太后并未回答她,眼睛直勾勾的盯住前方。待封后大典结束后,作为太后她就要离开这座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椒房殿,前去甘泉宫的凤仪殿。即将离开了,她的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不舍而更多的则是怅然。
刘兆身着墨色绣金龙朝服,黝黑的眸子里并未流露出他心中所想。李氏亦是身着华服,白色的内衬曲裾深衣外着一件深黑色的对襟襦裙,用一条紫色绣凤腰封束起,披着的深红色丝质曳地长裙上绣着凤栖牡丹图。飞燕朝凤髻上用十二根雕凤长簪固定住,髻顶上配上一根金制的凤衔牡丹短簪,雕工细致的凤凰口中叼着一颗微闪荧光的明珠,凤头下垂着的银质细环流苏随她走动的步子微微晃动。
李氏盈盈拜倒,静心的听完礼官诵册封文,伏地脆声道:“妾谢主隆恩。”刘兆竟然出人意料的从榻上起身,稳步走到李氏身旁将她扶起,牵起她的手一步步走到御台上。文武百官都伏在地上朗声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刘兆并不喊起,只对一旁的王福使了个眼色,王福会意从身旁侍立的中黄门手中接过一张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皇后李氏乃先帝李皇后之侄女,出身高贵,着其祖父李烜乃汝昭侯,品性贤淑,乃名门之后。为奉其父母,封其父李虞为宛南侯,封其母为平都夫人。李氏兄长李虔在御林军中已有三年,着封其为正三品偏将军,掌长安禁军统调之权,钦此。”
郭显早已沉不住怒气,此时一听不免光火。郭显起身不阴不阳的问:“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安置微臣的儿子呢?”长安禁军本是由郭显的儿子郭任掌管的,月前刘兆忽然下旨封郭任为从二品将军,看似是升了官儿,可失去了禁军兵权,这将军之位等同于被架空了。这一转眼儿,刘兆竟把这兵权交给了李虔,不是明摆着要扶持李氏外戚,压制郭氏外戚么?一旁的文武众臣都默不作声,低着头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刘兆却并未慌张,王福又拿出一张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太后今将前去甘泉宫颐养,特封从二品将军郭任之女郭卿云为淮阳郡主,陪太后同去,愿淮阳郡主以代朕尽孝母前,特着一切礼制与公主同等,钦此!”众人一片哗然,二品大臣之女竟能得如此殊遇,况且这郭卿云不过一个刚满三岁的娃娃,那里真的能在郭太后面前尽孝?郭显一怔,忙跪下谢恩,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刘兆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道:“舅舅快请起吧!”两人皆是笑盈盈,只是这笑里藏着的心思各不相同,这样的笑容着实让一旁的大臣们都有些心惊,总归还是沉默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