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章
凉意袭人的清晨，街上挑着担子卖菜的城外农户，摆起摊子卖各色货物的小贩，摇着拨浪鼓走街串巷的糖担郎，远处高低各种各样的叫卖声，远处近处的行人，汇集成这清晨的闹市。
伸手接过铜板，将热烫的包子麻利的用油纸包好，递给站在笼前的牵着小孩子的妇人，阿全进了厨房给张妈烧火去了，我顶他卖包子。
“张胖子，你家找了新伙计啊？”
张叔将豆浆油条端给堂内坐着等早点的客人，头也没空回，憨笑道：“人手不够，昨天刚找的。”
那个妇人将包子喂给一边的小孩吃，一边上下看着我，我被她看的有些尴尬，转过身就想进屋。
“哟！张胖子怎么找了个双身子的给你做伙计，肚子也不小了，也不怕人家相公找上门来骂你虐待。”我红着脸进了厨房，将阿全一推，让他出去卖包子，拿着块抹布就去收拾桌子。
一群男人呼啦啦进了堂内坐了下，咋咋呼呼叫道：“张胖子，给我们端些吃的上来，老样子，快点！！”
张叔端着东西出了去，殷勤笑道：“官爷们辛苦了。”
官爷？我有些疑惑的转过身，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那张桌子上围坐的男人，是……宫中的侍卫？那身衣服分明就是巡夜侍卫的装束，心中莫名的有些激动，缓慢的擦着桌子，移动脚步蹭到靠近的桌子，竖起耳朵手中的抹布有下没下的在桌上擦着。
一个男人喝空碗中的豆浆，将碗递给张叔，皱眉道：“张胖子，你这豆浆今天又掺水了吧？”
张叔连连摇头，一脸郑重：“冤枉死老头子我了，刚磨的豆浆，天不亮就起来磨的！”
男人身旁稍年轻的男子笑道：“张胖子你掺水没掺水，自己知道哈，砸了自己的招牌就不好了。”
张叔呵呵干笑几身端着空碗去了厨房，走到我身旁时只听他小声抱怨道：“又不想给钱，找岔子。”
我楞了下，正眼看去那群一直在说话的侍卫，只听一满脸胡子的大汉笑哈哈道：“今天田时那王八蛋被皇上给骂了！！事情给办砸了！我看砍了他脑袋才好，五十大板实在太轻了！皇上的脾气最近也不太好，田时那小子也真是活该！！”
“你小声点！真是的……”
“我说的是实话啊，皇上让他去找人，他人没找到，自己那群手下的拇指都被砍了去，这不就是一群废物！？哼~”
“我告诉你，你下次想说这些的时候，分分场合，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我们几个人的脑袋加上都不够！”
“你就是胆小，所以我们这一个队一直都得不到皇上的重用，这次本来是我们去找人的吗，结果呢！就因为你！皇上让田时那几个废物去了！升官加爵的机会就被你这个胆小鬼给推掉了！！”
“这么说是我的不对了！！要不是你太不会说话，提什么无忧无忧的！惹恼了皇上，皇上会不待见我们吗！！”
先说话的男人猛的站起声，将桌子一拍，吼道：“怎么！想打架啊！！老子说话要你管！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样！！”卷起袖子就要冲上去。
那个白脸的汉子将手中碗一摔，指着他鼻子不甘示弱吼道：“打就打！！老子怕你不成！！”
旁边的人连忙将他二人拉住，劝道：“别吵了！窝里哄有什么意思，巡了一夜的皇宫，困都困死了，你们还有精气神吵架打架的，吃完回去睡觉！！”
我站在一旁出神的看着他们吵架，拉架，心中默想道：“那几个被打板子的侍卫，是不是就是我跟尹吹楚在客栈内捆的那些个？”
我有了身孕之后整个人反应就慢了很多，就有点傻乎乎的那个样子了，头脑转的很慢，一个人站在那慢慢的思索他们刚才说的那些话。
直到他们劝解无事，我还在那有下没下的搽桌子，一脸沉思，张叔张妈都躲进了厨房内，阿全将卖空包子的空笼端起也走了进去，明显的不想招惹这些人，只求他们吃完赶紧走，只有我一直在旁站了好久，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了。
那个满脸胡子的大汉瞅瞅我，突然出声说道。
“小娘子，你在继续擦下去，桌子都要被你擦破了。”
我一惊回过神，连忙拔脚就要走，那个说话的男人一把拉住我的袖子，嘿嘿一笑道：“小娘子，长的不错啊，比花楼里的姑娘美多了，张胖子是从哪找来这么漂亮的妞的。”看看我的肚子，语带惋惜：“啧～可惜是个大肚子，不过没关系，大肚子自有大肚子的乐趣，跟小爷我回去，我会好好疼你的，擦桌子多辛苦！不如跟我回去帮我擦背。”
我面沉如水，甩开他走了进去，几个男人在后吹着口哨，大声调笑道：“张胖子，老子以后的早中晚都在你这吃了！小娘子你要好好伺候我们呀！！”
脸色难看的进了厨房，将抹布狠狠摔在案几上，张妈看了我一眼，出了去，赔笑道：“各位官爷真爱说笑，人家的相公也在京城呢，她不过是过来帮帮忙的，各位还要些什么？还有些荤包子，端上来不？”
那男人一抹嘴：“不要了。今儿的钱先欠着，以后给。”一挥手，一众侍卫站起身摇出了店门，张妈笑着送了出去，回到厨房内，脸色一变，狠狠呸了口，骂了声：“什么东西！就会欺负我们这些小百姓！吃了半年的早点到今天一分钱都没给过！！”
张叔在食案上切着中午要用到的猪肉，苦笑道：“你就别气了，谁让人家是吃皇粮的，又是皇宫里巡夜的侍卫，人家那是可以天天见到天子的！我们算个什么。”
张叔将剁碎的肉馅放进盆里放入调料拌匀做狮子头的原料，我撩起袖子，端着碗去了后院的井边，将脏碗筷洗了，再过一会就是午饭时候，又要忙了。
有过早上的事情，张妈不要我去堂内走动了，吃饭的人鱼龙混杂，我就在厨房内打打下手，下午闲置下来，几个人吃完饭，又散开忙活手中的事情，店小食客多，不忙不行。
张妈看看我，静静看我半响道：“阿花，都是女人，跟我说实话，你的相公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将你休了赶了出来，以你的姿色不太可能的吧……”
我沉默看着手中的芹菜，慢慢掐掉叶子，抿了抿唇道：“…是真的，他，不要我了。”昭告天下，废除无忧皇后，不是休掉我是什么，苦笑一声继续道：“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将孩子生下来，安心生活。”
张妈看看我，站起身拍掉手上的粘着的碎叶自，将刚炸好的狮子头夹了两个到碗里，伸到我面前。
我抬起头有些微讶的看着她。
张妈笑笑。
“吃吧。”
我连连摇手：“不要，刚吃过饭，喝不下。再说了这是店里卖的我怎么能吃。”
张妈笑道：“不要不好意思了，中午都是些素菜，你一个有身孕的人就吃这些怎么够，吃吧。”
我眼中发涩，像掉进了沙子，默默的接过张妈手中的碗，小口吃了起来，很香很嫩的狮子头。张妈在旁叹道：“不知道你那个男人想的什么！都有身孕了还要赶你出来，这么漂亮可人的妻子怎么舍得休掉的。”
我咽下口中食物，扯开嘴角勉强笑道：“休我的时候，他不知道我有身孕，休了我也是…不得已的。”是我做了错事。
“那你爹娘呢，你爹娘不知道吗？”
我忍住泪意，揉揉眼角，低下头艰难开口道：“我爹娘…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莫名其妙被卷入党派之争，枉送性命，亿万家产被充入国库。
“哦……”张妈长长哦了声，便走了出去，留我一个人坐在凳子上，捧着碗，将唇抿的死紧，眼泪一滴一滴滴落在碗里，泪水滴在油脂上，慢慢浮在上面。
直到晚上店打烊了，那种重重压在心头的酸楚感还在心口萦绕，张妈看出我的心情不好，叹口气道：“阿花，你明天不要在店里帮忙了，帮我送些糕饼去北街，我老舅舅住在那，一个人怪可怜的。”
“哦，张妈的舅母走了？”
“不是的，我外婆家穷，我舅舅腿又瘸，一直没娶上老婆，老了就要靠我这个侄女养他，最近店里生意忙，没有空去，阿花代我走一趟。”
“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