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阿花，阿花，你醒醒，喂。”
痛苦的睁开眼，恍恍惚惚床前站着人，是阿…阿全，我做梦了？！
费力的撑起身子，看向窗外，外面已经黑了，雨还在下，越下越大，雨滴打在窗外的皂角树上，滴答滴答声不绝于耳。
“阿全，帮我把窗台上的鞋子拿给我。”扒扒头发，那种哀痛无力感还残留在身体中，枕巾被泪水打湿，擦擦眼角将湿意抹去，梦里的我哭的好伤心，好难过，心像被碾碎般的痛。
“哦，是这双吗？”阿全提着鞋子给我看。
“对。”摸摸鞋面还有些湿，没干呀，算了，穿上吧。“堂里吃饭的人多吗？”
“没几个人，张妈让我来喊你起来吃饭的，你刚才做噩梦了？叫的好大声，怪吓人的。”
“……嗯。”吐出心口郁结的一口气，下了床。
堂里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我将烫热的一壶酒送了上桌，坐到角落里的桌子上跟张妈他们吃饭，两荤一素一汤，张妈虽然骂起张叔来咬牙切齿的，但是对于我们满好的，并不苛刻，我有了身孕也很照顾我，重活累活就不要我干，就挑些零碎事情给我做做。
几张桌子的食客吃完很快结账走人，张叔就将门关了准备打烊，我端着盆热水进了屋，准备洗洗睡了。
张叔将大堂内的灯吹了，天气不好，客人也少，就早点休息。
九月开畦种晚菘，青苗小样细玲珑。一帘夜雨滋根润，篱畔新菊绽蕊红。
细碎时光能静好，许人旧梦亦朦胧。冬天又至需喝暖，菘味高汤缀绿葱。
十一月初六，立冬，张妈一清早就在院里杀了两只鸭子倒挂在屋檐下沥干水，留着晚上做麻油鸭，鸭子要用小火焖上一天，肉质才会酥软鲜嫩。
阿全将酒馆里里外外扫了一遍，旮旯里也是仔细扫的干净。
虽说立了冬天气更冷，但是今天艳阳高照也没什么风，还是很暖和的。
张叔站在门前脸朝着东道：“皇帝今天会去城郊祭祀拜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这经过。”张妈伸出脸朝东皇宫的位置看了看：“往年都是早上，快了吧。”
我心中一跳，手中握着的一把瓜子抖落在地，忙找来扫帚心不在焉的扫去，我都忘了，每年的立冬，皇帝是要出城去城郊的祖庙祭拜的，一会儿就要从这里经过了？！
锣声远远传来，我心中激荡，跑到门口，踮起脚看去，十二面明黄的大旗开道，上绣张牙舞爪的金龙，不自觉走上前几步想看的更清楚。
张妈一把拉住我：“不想活了，冲了圣驾要掉脑袋的。”我四下看看，发现街道两边黑压压跪满了人，我愣愣的看着那辆慢慢行来的金辂，失了神，两只小屋大的象驾着车上的人行走在人群中，对啊，他是天子，万人之上的天子，我只是小小的平民，跟他已经没有半分瓜葛，可是我究竟在期盼些什么？！心头恍然，曲下膝跪了下去，以头触地。
金辂从我跟前行过，我的听觉突然变得无比灵敏，连珠帘上珠子晃动时的清脆撞击声都能听进去，忍不住抬起头，金辂的圆盖上垂着的五彩流苏轻轻荡漾，载着车中的男人越行越远。
一股热气窜向头顶，我突兀的站了起身。
侍卫大惊，跟着金辂的是辆双马驾着的革络，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猛然的站了起身，革络旁护着的侍卫目光如电，‘唰’的声举起长枪对着我，四只明晃晃的长枪折着耀眼刺眼的日光，齐刷刷的抵在我的脖子间，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我对脖子上那冰凉的抵触毫无感觉，眼一瞬不瞬看着前面越行越远的金络，不要走！回头看看我，我就在里。
领头的侍卫厉声道：“来人！！将着冲了圣驾的刁民抓起来！”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那辆金络，丢了魂一般。
革络上悬着的珠帘轻响，一只素白的手伸了出来，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挥，旁边立着的宫婢脆声道：“皇后娘娘说赶路要紧，这点小事就算了。”
我僵直着脖子看向那只玉一样白的手，微张着嘴。
娘娘？！！
这两个字像炸雷一般哄在我耳朵里，脑内一片空白，他！立了新后！？不可能！！我不信！！
我要上前掀了那帘子看是什么样的女人成了李瑜的新后，我不甘心，可是双腿却灌了铅般沉重，我一步也跨不出，心里像有把火在熊熊燃烧，又像被极北的寒冰狠狠扎在心口，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有风刮进脑内，‘呼啦呼啦’一阵阵，思绪飘散，凝结不起，我无法思考。
侍卫将抵在我脖子间的长枪收了去，领头的狠狠瞪了我一眼，我痴痴傻傻看着他，那人啐了一口：“原来是个傻子！！”
祭祀的长队走的老远，出了城，渐渐不见踪影。
跪着的人群陆陆续续站了起来，翘首看着皇帝的座驾，议论纷纷。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挺着肚子巴巴的跑到京师，却要跪着看他同新后一同前行，我只能呆在原地……像个傻瓜！！
张叔张妈他们已经回了屋子内，阿全对这天期盼很久，立冬前的几天就张妈耳边旁敲侧击表示想在立冬这天有麻油鸭吃，没有麻油鸭的立冬不算立冬。
呆站在灿烂的阳光下，阳光晒在身上，头发晒的发热，真是好天气，可我想哭。张妈在后喊我，我看了一眼，惨白着脸拖着脚步回了自己的小屋，无力的躺了下，手臂横在眼睛上，贝齿死死咬着唇瓣，这就是结局吗？我不甘心。
阿全在堂内唱起了调子，唱的还不错，我却想哭，捂住脸，泪水肆意流满脸，哭声压抑在喉间，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委屈，伤心，我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死死捂着嘴，不发出一丝声音，我不想被别人看到我哭泣的样子……
“阿花！！吃饭了！”
麻油鸭的香味传来，阿全唱的更欢了，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还是个孩子，无忧无虑的。
我闭着眼，身心疲惫，阿全走了进来。我侧过身，脸对着墙，将脸上的泪水擦去，勉强笑道：“你们先吃，我睡会，唉，肚子里有宝宝的人就是爱睡觉，都快变成猪了我。”
“哦，那我们先吃了。”
“嗯，去吧，去吧。”
肚子饿吗？饿，可我不想吃，心里胀满了不知名的情绪，酸楚，委屈，伤心，失望，夹杂在心口，魂魄都要散去一般。
花无忧，你现在是这样是不是活该？我自己问自己，活该吗？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到头来所有的结果要我承担，这是命吗？什么都是注定的。
如果不是肚子里这个将要出世的孩子，我没有这么坚强，看到他跟新后一同前行，还能若无其事躺在床上睡觉。
手，轻轻抚在滚圆的肚皮上，肚子越来越大，肚脐都平的，还有半个月就要生了，瞌上目，一滴泪滑落面颊，我不是称职的娘亲，我让我的孩子一出世就没有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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