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紧闭的洗手间，叶丹卿施施然上楼。
叶丹卿准备的饭是那么容易吃的吗？
她笑嘻嘻地回房间等电话。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卿卿一边做拉伸动作，一边问父亲。
叶正远在那边叹了口气：“到了这发现事情很多，没那么快回去。大概还要十天。”
“哦。那么久啊。”小三阿姨和马桶相亲相爱的时间也要延长了。真可怜。
“你在家乖不乖？有没有听话？”
丹卿轻声回答：“我说话算数。爸爸要不信，大可以打电话给耳报神阿姨。”
“卿卿，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呢？”
“咦，难道她不是你的耳报神吗？你没有每天和她通电话打听我的一举一动吗？”
“爸爸这是关心你。”
“Oh，No！我觉得这是不信任。”
“你只有六岁，很多时候照顾不了自己，甚至控制不了自己——”
“你可以直接说我没有生活自理能力，自控能力差。我听得懂。”
“你看，你不是很清楚吗？我们家卿卿是天才，但还是个小孩子。不管是谁家的大人都不会放心让六岁的孩子一个人呆着。”
“我知道啊，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让她住进来，但我不希望你和她通电话，那会让我感觉像监视。”
“卿卿，不要急。爸爸不是要控制你的生活。只是关心你，担心你。”
叶丹卿郁闷了一下，突然兴奋起来：“反正你不能和她通电话来问东问西，要有事情，阿姨自然会和你联系。爸爸也很忙，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些小事上。太爷爷说，成大事的人不能优柔寡断。”
叶正远哭笑不得，他关心女儿，反而被这小家伙说成优柔寡断。
“好吧，那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很开心啊。胖子还带玩具过来陪我玩。可惜，被单婶婶拽回去了。哈哈！”丹卿在这边嘻笑，叶正远在电话那边摇头。
“别老欺负人家。”
“谁欺负他了？”
“你没欺负人家？卿卿，你这样做不对？万一哪天他欺负你，会没人相信的？你被欺负了，只会被人说活该。”叶正远难得严肃地说。
“本来就是各凭本事。被欺负了就欺负回去不是很正常吗？”
“啥？你难道一直在等他欺负回来吗？”
“恩。”他有这本事吗？
叶正远问：“爷爷到底教了你什么？”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叶正远扶额：“这是不对的。”
“那要以德报怨喽！”小家伙嘻嘻笑。
“你老是提防着人家不是很累？”
“我从来没提防过。”
叶正远拿着手机，呆愣着想：我听不懂啊听不懂，她欺负了人，说等着别人欺负回来，却完全没去提防人家欺负她。难道她很笃定小胖子欺负不了她？
“你很肯定吴家睿欺负不了你吗？”
“对啊，太爷爷说，只要自身足够强大，就不用担心别人欺负你。”
叶正远沉默。这确实是老爷子的论调。
“这不是把你随便欺负人的理由。”
“我没有欺负他。”小家伙生气了。“我没欺负他，我没欺负他，我没欺负他……”
“你看问题就在这，所有人都认为你在欺负他。”
轮到丹卿沉默了，是啊，谁都以为我欺负他？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每次都是他凑上来，我顶多自卫反击。
“你就不能对他好点吗？态度放好点就行了。”
“可是他很烦啊。”
“我看你并不是那么讨厌他啊，试着对他好点。”
丹卿撅起嘴，我也很想讨厌他啊。可对着一个有好吃的先想着你，有好玩的先拿给你，有什么好处都先紧着你的人，她讨厌不起来啊！即便最开始的时候这个人他想要欺负你。
“我知道啦。可是他很笨，我说的话他都听不懂。”
叶正远低笑：“不是他笨，是你太聪明得过头了。知道《伤仲永》吗？”
“知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叶正远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你最大的问题就是知道得太多了。”多得都不像个六岁的小孩。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知道得多不好吗？”
“知道得多没什么不好。但你身边的小朋友知道得没那么多的时候，你别看不起他们。听得懂吗？”
“懂，你说我鹤立鸡群，恃才傲物是吧？”
叶正远叹息：“我有时候真想知道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如果叶丹卿是别人家的孩子，叶正远想知道的就是她爸妈到底是怎么教的？无论什么话题，她好像都懂。这世界真有人生而知之？
叶丹卿狡猾地说：“爸爸怎么长的我也怎么长的。这是遗传。”
叶正远大笑，哎！小家伙脑袋好使，是我基因好。好吧，这马屁拍得真好。
“爸爸放心，我以后绝对以礼待人，不知为不知，知之也不知，反正通通都不知。”
叶正远干咳了下：“也不用这样。你不要嘲笑别人见识少就好。对小伙伴多点耐心。”
“恩、恩。爸爸工作是不是很辛苦啊？我给你加加油。”
“好，我加油。”叶正远笑了起来。
放下电话，叶正远有点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施明明问问情况？算了，丹卿知道了一定会有情绪，反正只要她精精神神的就好。
和爸爸通了电话，丹卿微微露出一丝笑容，能暂时阻扰施明明和父亲的联系，她很是得意。
看了下墙上挂着的钟，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和妈妈视频了。叶丹卿很是苦恼，她不想让妈妈知道施明明住在家里，每次视频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地避开，神情就没那么雀跃了。
于是交谈内容就简洁明了许多，来来去去都是“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妈妈，我很想你。”“舅舅好吗？”“舅妈呢？……”
把瑞士那边她所有认识的人都问候一遍后，话题又回到最开始的“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让一旁好奇跟来见表妹的谢行之很是纳闷，这就是传说中聪明伶俐的表妹？也不怎么样吗？
叶丹卿当然有看到探头探脑的谢行之，对他的评价同样是不咋样，不是说表哥是个绅士吗？怎么像个猴子？
谢遥发现侄子很好奇，就说：“卿卿，你和表哥聊聊，妈妈还有事。”
“恩。妈妈再见。”
青春期少年的心理是很奇怪的。他收到来自大陆表妹送的礼物时，很是惊喜，连连问：“真的是她自己做的？”他对送他一个缺发动机的模型飞机的表妹期望值很高，结果发现小姑娘只会不停地问，“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失望之余，对这可爱的小表妹就没什么笑容了。
“小家伙，你不知道姑姑以后要住在苏黎世吗？”
“什么？”
“房子已经在装修了，和我家很近，走路不到十分钟。以后常来玩啊。”
谢行之发现电脑另一头的小姑娘忽然沉默，安静坐在椅上，一动不动，像有什么东西让她很失望，失望得悲哀。
“哎，你怎么了？”
“没什么。”
“哦。”谢行之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之间，有什么被揭开了？“那个模型飞机是你做的吗？”
“是的，你喜欢吗？”
“真是你做的。做得很完美，你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没装发动机？”得到肯定答复的谢行之把刚才的疑惑丢在一边。
早先扔下的饵鱼上钩了，丹卿却没心情收。“我没有好的发动机。抱歉，我睡觉时间到了，再见！”
关掉视频，叶丹卿有点难过。妈妈真的准备离婚吗？她想起躲在壁炉里听到的事情，那张花朵一样的小脸忽然露出倔犟冷傲的表情。
城东的联排别墅8号和市中心枫丹白露C座305吗？
她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第二天，施明明急着去医院看急诊。她不敢将叶丹卿独自扔在家里，忍耐了一个晚上，等到家务助理来，才出门。
叶丹卿伸了伸懒腰，也出门去。
她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了会儿。
一辆路虎驶来，跳下个学生仔。
来的是叶丹卿的小堂叔叶正新。昨晚丹卿和他约好十点见面。
“卿卿，等很久了吗？”
“没有哦。”
“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咳咳，不好看吗？”叶丹卿穿着件白衬衫，吊带短裤，小皮鞋，背个小书包，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还用眼罩遮住半只眼。齐肩的头发全部盘进贝雷帽里，看起来像个男孩。
“也不是，就是你干嘛穿成这样？”
叶丹卿跳上车，自己系上安全带，冲叶正新眨眨眼说：“开车吧。我们要出发了。”
叶正新无奈地上车：“要去哪里？”谁让他有把柄在小家伙手上呢？
“城东的联排别墅区。”
叶正新打着方向盘，奇怪地问：“去那干嘛？你有同学在那？”
“哎，我有仇人在那。”
“啥？谁那么不长眼做你的仇人？”这可是他的切身体会啊，千万别欺负她年纪小，她会让你吐血。别看她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让你吃哑巴亏的时候完全不似孩童。她别提多有智慧。
小丹卿笑笑，不说话。内心冷冷地：“我要去看看那有什么？我希望什么都没有，但……事实是什么样的，我得知道，我得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