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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如烟

叶丹卿的世界在这一天崩了。妈妈要结婚了。对象是一直以来被丹卿认为最不靠谱的大胡子丹尼尔,一个一点也不浪漫,只会种葡萄酿酒的法国庄园主。今天来直接通告:“丹卿宝宝,妈妈要和丹尼尔结婚了。”叶丹卿风中凌乱了!叶丹卿不想要新爸爸,但妈妈想要。这个事实让她无奈。她深深叹息。

什么叫晴天霹雳?这就叫晴天霹雳。夜防日防,妈妈都被个法国乡下人叼走了,她竟然不知道。叶丹卿内心悲愤的都逆流成河了,再次摆出呐喊的经典造型,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很好,太好了……”好,好个鬼!

越出事越要稳,想办法解决才是正道。叶丹卿只能面对这一切。“我不生气,不难过,没有不平,没有害怕”,她试图说服自己接受,实际上又气又难过,又不平又害怕。谢遥轻轻抚摸小丹卿的头,面对这个倔强的女儿,她很无奈。就像苏倩说的那样,她不是个坚强的人,无法担负起这个家。小丹卿需要一个爸爸,一份健全的父爱,而她需要一个丈夫,而丹尼尔是个好人,他爱她,而她愿意尝试和他携手一生。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叶丹卿能阻止的了,打落牙齿和血吞说的就是现在。丹尼尔不愧是傻大个,用眼神杀死他这招完全无效,每天就咧个嘴傻笑。忙里忙外地准备结婚,还兴高采烈地要和叶丹卿来个大人的对话,拍胸脯保证以后会照顾好她们母女,法克尤!

外公外婆来了,舅舅舅妈来了,叔叔阿姨来了,丹尼尔的庄园热闹了,叶丹卿恨不得做纵火犯。呼啦啦,大厦倾倒了。世界也清净了。不会有人问个不停,“丹卿,你妈妈结婚了,你有什么想法啊?”“是不是不高兴啊?”

这类的问题烦不胜烦,偏还得端出一张笑颜来。

“妈妈能和丹尼尔叔叔结婚,我很高兴,妈妈能多一个人照顾真是太好了。”

“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都喜欢,混血儿一定很漂亮。”一切毫无破绽,内里却不断OS。

我以后就是小拖油瓶了,你说我高不高兴。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就算不是妈妈照顾那傻大个,心肯定分一半儿给他,弟弟妹妹什么的,最讨厌了,一定是吵死人的小恶魔。

结婚了,很快就要生小孩,然后呢?明摆着,马上就要失宠了。很快,我就不是妈妈最重要的了,先是第一再是第二接着第三,慢慢往下顺延。捂着脸的叶丹卿忍不住掉泪,才不要,顺延的为什么要是我,不能是别人。不管怎么样,最重要的绝对要是我。5555555,这样好像反派啊?反派就反派,她不要被顺延,不要是第二。那样才悲惨。

最让小小叶丹卿忍无可忍的就是那场和丹尼尔的“大人的谈话”。炫耀,赤果果的炫耀,这个抢妈妈的鬼佬,你算哪根葱?

丹尼尔认识谢遥母女近两年,一开始是被谢遥的美丽清冷吸引,再深深被这对母女的互动所折服。是的,折服。不接触永远不知道这对母女有多能折腾。闹出一出出啼笑皆非的剧目,但是很欢乐,母女两个人都卯足了劲想给对方快乐,让人不由想加入其中。她们是史上最别扭的一对母女。大的美丽典雅,小的精致机灵,却是一样的没有安全感。或许是第一次婚姻残留下来的,丹尼尔发现谢遥母女两人对人有着极大的戒备,什么都喜欢靠自己。他能走近这对母女很大原因大概是自己的耐心以及坦诚。

“丹卿,还记得是怎么认识叔叔的吗?”想起和小丹卿第一次见面就好笑。那是个小贪心鬼,一口气抱了二包姜饼人不够还要拿最后一包。很不巧的最后一包在丹尼尔手上。小家伙眼巴巴地看着面前这巨人手上抓的姜饼人,大眼睛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似的,小小的个子还不到他的大腿,一个精致的小娃娃。然后他就看到放大版的东方美人。想起初见丹卿妈妈的心动,丹尼尔忍不住微笑。

初见对于丹卿来说可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看见丹尼尔前,先看见的是他的手。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那双大手上——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宽厚的一双大手,第一反应是好大一双手,第二反应是抓着我的姜饼人真不搭。对丹尼尔的第一印象,这家伙真高,比爸爸还高,从《格列佛游记》里出来的吗?

小家伙点点头,说:“恩。圣诞节的时候我们在超市里面购物,你抢了我的巧克力姜饼人。”现在丹卿最懊恼的是自己为什么要去买巧克力姜饼人。要不去买就不会让丹尼尔和妈妈认识了。再怎么气怒交加,丹卿也只能对自己说,要淡定,现在是大人的谈话。

“记得真清楚。”丹尼尔不好意思地搓了下手,抢姜饼人的事情难道要被记恨一辈子吗?“其实我不是想抢你的姜饼人。”

“晓得,你想抢我妈妈。”丹尼尔囧然,一针见血。

“丹卿,我很高兴能认识你和你妈妈。最开始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但是在后来的交往,我一天比一天更爱你们。我想要照顾你们,在你们旅行的时候帮你们扛行李,在你们害怕的时候保护你们,下雨的时候为你们送伞,遇上积水背着你们趟过去,和你们一起参加亲子游戏,在你们生病的时候照顾你们……”

“对不起,丹卿,我和你妈妈结婚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

“我不高兴你们就不会结婚吗?”

叶丹卿不想这样呛声,她想勉强自己对待丹尼尔言笑晏晏,她更想不管不顾地嚷嚷“妈妈,我不要他在这里,你赶他走,你赶他走……”任性的小孩子是因为有依仗。而她没权利,在父母离婚时候就没有了。像现在这样针尖对麦芒也是不应该的,丹尼尔为人很是宽厚,为着妈妈他也会对自己诸多疼爱。奈何明白是一回事,她却做不到。真是太幼稚了。

她安静地看着丹尼尔。心里头空茫茫的,想让自己表现得很开心,但是一丁点都笑不出来。这种心情真像六岁那年知道父母离婚时候的情景。心里也是这么空茫茫,仿佛知道了什么,细细想来又不明白。记得最清楚的是爸爸说的“离婚以后爸爸还是爸爸、妈妈还是妈妈,丹卿永远是我们的宝贝。”呵,都是骗小孩的,她不就是六岁小孩。那时候她就隐约预感自己将失去什么。

面对丹尼尔絮絮叨叨地诉说他的爱情,她渐渐不耐烦。

“父母会早于我们辞世,兄弟姐妹也会各自成家分开,你长大后也会离开你妈妈,她需要有人陪伴。”而那个人就是你。

“我爱她,会照顾好你们。”你这是施舍吗?把我当买一赠一的。

说着抱歉的话,笑容却很欠扁。

“爱情来了又去,唯有姜饼人是永恒的。”叶丹卿篡改了加菲猫的台词,鄙夷着丹尼尔口中的爱情。

要到很久以后她回想今天才明白不是丹尼尔也会是其他人和她抢妈妈,而其他人未必愿意如他般耐心和一个别扭的小女孩解释,并待她视如己出。小丹卿记忆力很好,她回想自己当时的非暴力不合作并代入丹尼尔身份,始终不能明白丹尼尔是如何能做到一如既往的爱护她们母女。认识以来,老好丹尼尔一直担任救火队的角色。是的,她甚至不愿意叫他爸爸,只在心里承认他的地位与父亲等重。丹尼尔很好地阐释了“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这一教义。如果她现在向后倒去,睡着,从此再不醒来,是不是就可以把眼前当做一个梦?

“妈妈,为什么要和丹尼尔结婚?你确定和丹尼尔不会感情破裂了吗?”“感情破裂”是叶丹卿父母离异的原因,当时叶丹卿只有六岁,她还不知道“感情破裂”是什么?十二岁的叶丹卿觉得她比六岁的时候知道得多得多,她知道什么是“感情破裂”,但仍旧不明白怎么判断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不会“感情破裂”。

“妈妈不能保证。”

“那为什么?”叶丹卿没有问出来,她只是睁大眼睛奇怪地看着妈妈,传递着疑问。

“人不能因噎废食啊。”谢遥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是轻轻地抚摸着丹卿的头。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她对感情已不再有信心。如果不是发现女儿当着自己的面是个甜甜可爱乖乖女,背过身却是牙尖嘴利的毒舌女,她也不会答应和丹尼尔结婚。离婚不但对她伤害很大,更是带给孩子莫大的痛苦。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时间里,她的女儿变得陌生,不再是单纯的小天使。“不能因为一次摔倒,就不爬起来;不能因为被骗过,就不再相信。”谢遥抱起小女儿,很认真地说道。“卿卿,和妈妈一起努力下,好吗?”叶丹卿有点小紧张,谢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是看谢遥这么认真,她也想让谢遥幸福。如果丹尼尔能让谢遥开心,那她就接受看看。

叶丹卿轻轻地点下头,暗下承诺:我再不对丹尼尔恶作剧,也不吓唬他了,我们试试看。如果他做不到,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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