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姬闻言一震。忙站起身来挡在吴王身前,“苏罗,求你放过他吧!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以为告诉他真相就能阻了他找你,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以毁坏花满楼来逼迫你现身,还找人来收你,苏罗,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弄成这样……”
夏姬情急之中集中念力希望能稍微迷惑一下苏罗的神志,但奈何她功力尚浅,越想集中精神越容易分心,泪水涟涟几乎哭花了一张脸。
“不必求她!”吴王一把扯开夏姬,“我吴王擎顶天立地敢作敢当,这花满楼我拆也拆了,人杀也杀了,你意欲何为悉听尊便!”灵隐寺的和尚都拿她无可奈何,是他低估了这妖孽的能耐,大丈夫纵是一死也不能靠个女人的求情保命,平白辱没了他的尊严!
意欲何为?苏罗倒笑了,她能意欲何为?当真弄死他么?就是想弄死他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但是他到底拆了她的花满楼还指使手下杀了花满楼的姑娘,就此放过他就太便宜他了。她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两道精光在半空中汇集成线嵌入他的眉心,一抹阴沉的笑挂上了苏罗的唇边。
夏姬没有看到那道光线,但是苏罗笑容里的阴沉与算计却令她感到不寒而栗。
苏罗扯过地上的帷幔盖住冬来****的身子,玫瑰红的帷幔浸在血泊里那红显得越发深沉凝重,“苏罗乃一介草民面对高高在上吴王殿下能怎么样?又敢怎么样?只求吴王不要将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给杀干净,就是吴王的恩德了。”
夏姬连忙道:“不会的,苏罗姑娘你放心,一定不会的。”
苏罗抬起头来扫了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杀死冬来的士兵身上,那士兵被苏罗看得两眼发直,直冒冷汗。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苏罗伸手对那士兵遥遥一指,“吴王,只要你杀了他,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那士兵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吴王饶命!吴王饶命!”他不过是奉了吴王的旨意,他究竟何错之有?见吴王不语复又涕泪横流向苏罗求道:“姑娘饶命!求姑娘饶命!”
这也算是许愿么?可惜她并不是谁的愿望都接受的。贪婪的灵魂,冷酷的心,残暴的脾性是滋生罪恶的温床,杀他才是救他。
其余的士兵无不感到后怕,方才若不是那人手快抢了先,现在跪地等死的指不定就是他们中的谁。
“还不动手?”苏罗冷声道。
众目睽睽之下受个女子胁迫算怎么回事?可眼前的并不是个寻常女子。何况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之辱才能于日后再寻求报复的契机,于是吴王举剑上前一剑就刺穿了那士兵的咽喉,四下里响起姑娘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到底是她选中的灵魂,既无情又狠辣,很好。对他这样的灵魂而言,修罗道的禁狱无非是最好的去处。
苏罗淡淡地笑着下逐客令:“恭送吴王,王妃娘娘大驾。”
“苏罗……”夏姬跟着吴王走出花满楼还不时地回头望着,她真会如她所言与吴王的恩怨一笔勾销吗?她真的愿意放过他吗?可是苏罗方才那抹阴沉的笑,究竟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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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内新王府即将落成,离开旧王府的日子越发的近了。
夏姬坐在她的寝宫里,像是守着一个即将分别的老朋友。她在这里住了十年,这座没有名字不甚华丽的宫殿见证了她的成长与悲喜,她的爱在这里萌芽,她的女儿身在这里获得,就连情敌的性命也是葬送在这里。
这宫殿就像是一部沉重而悲戚的传记,记载了有关于她的一切,沉重的殿门是厚重的书页,一翻开就能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昭示着她可笑可悲的既定的发了霉的命运。
她知道她不会有好结果,她是罪恶的种子,无论她怎么抗拒都逃不开修罗道诅咒的裁决。
她终于明白沉寂了许久的诅咒为什么会突然现身害死了青娆,原来它是想让吴王清醒地用手中的利剑像斩杀青娆一样地斩杀她,斩杀他们的爱情。
“为皇上献舞这是多么高尚的荣耀,夏姬你明白吗?这是普通的女子求也求不来的殊荣。”
……
“夏姬,事成之后我就是大*的皇上,你就是大*的皇后,我答应你,绝不负你!”
……
“夏姬,我知道你爱我,所以夏姬,你要帮我!”
……
她看着他微笑,眼神却穿过了他,穿过了桌椅,传过了墙壁,穿过了高山树林……她看到一望无际的原野,看到广阔无垠的大海,看到铺天盖地的空——虚空。
她在他的摇晃中回过神来,恍恍惚惚道:“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做皇帝?”
“皇上昏庸无能,他那样的人都能做皇帝我为什么不能!更何况站在权利的巅峰俯瞰天下是每一个男儿都会有的梦想!”吴王激动道:“做了皇帝谁还敢说我个不字?谁还敢嚼我的舌根?夏姬你知不知道想要摆脱流言蜚语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就是站得最高,让全天下的人都仰望你,畏惧你。我现在才明白,杀戮封不住人的嘴,惧怕才能,恐惧才能令他们噤声。”
她静静地看着他,透过那扭曲的面容仿佛看到他扭曲的心,看到那苦苦挣扎的无处可逃的在悠悠众口中沉浮却不甘于被淹没的灵魂。可这一次……她再也无力为他做任何辩白。
她笑,阳光从窗棂透过来洒落在地上,伸展到墙角,也是在这座没有名字不甚华美的寝宫里,他手持利刃清醒的将他们的爱斩杀。
她笑,诅咒是个疯子,却在癫狂中有着最清醒的恶毒,它将美好还给她,让她亲眼看着那份美好在她的掌中破碎。
她笑,她怕换个表情就会崩溃,她还不能崩溃,她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她擎着她的笑走在通往新王府前殿的走廊里,身后跟着为她伴舞的舞姬。她是今天的主角,她将献舞给皇上。
她穿着露脐的舞衣,薄纱轻罩,她知道在她跳舞之时,她一提膝一抬腿,甚至只是单纯的叉开双腿,在后方火光的映衬下她大腿甚至腿间的轮廓都会显露无遗。这是吴王的意思,他要她迷住皇上,他为了让她迷住皇上不遗余力。
吴王给她找了全长安最好的裁缝,裁制了这身舞衣,虾子红的薄纱上粘着结白的羽毛,羽毛在胸前汇拢,令她的胸脯显得又圆润又高翘,正着身子的时候能看到明显的ru沟,侧着身子的时候更能清楚地看到双ru的隆起,她红着脸拒绝穿这件衣裳,但吴王说“你不懂,我找内侍查过皇上的喜好,他就喜欢这种大胆到俗媚的调调。”
但当她真的将这身舞衣穿上身的时候,吴王却先扑过来将她压在身下,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帷帐上面的吊穗儿,它在她眼前不停地摇。“夏姬,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舍不得你。”“一想到那老东西会碰你、占有你,我就恨不能剁了他的手,剜了他的心!”
她不说话,他滚烫的唇再也引不起她爱的共鸣。他的泪淌进她羽毛相衬的ru间,是冷涩的湿濡。她没有流泪,面对没有价值没有意义的人和事,眼泪就显得弥足珍贵。